雾，是‘化学物质泄漏导致的群l性中毒致幻事件’的开始，但一开始，人们并没有太关注这场大雾，只会感叹‘好大的雾啊’，‘今天又是大雾天’，‘到底怎么回事？又是大雾’。
直到第五天
清晨拉开窗帘时，我愣住了。昨天的雾也有这么浓吗？窗外再也看不见任何熟悉的校园景致，而是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乳白色。雾气像活物般在玻璃上流淌、凝结，将整个世界吞噬得只剩下一片混沌。天气预报明明是晴天，可阳光在雾中只剩下模糊的、病态的昏黄光晕，连对面宿舍楼的轮廓都彻底消失。这雾已经持续五天了，像一层裹尸布，越缠越紧。
“好大的雾啊……”我喃喃自语，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手机震动起来，是楚欣馨发来的消息：“珠月，今天社团活动可能要取消了，人太少了。”我回复了个“好”，心里却莫名发沉。这雾，不对劲。
走出宿舍楼，雾气瞬间包裹上来，冰冷潮湿，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和陈旧泥土混合的腥气。能见度不足五米，高大的路灯在雾中只剩下模糊的光晕，像悬浮在空中的鬼火。校园广播里断断续续传来提醒学生减少外出的通知，声音被浓雾吸得支离破碎，反而更添几分诡异。
我裹紧外套，低头快步走向教学楼。雾气中，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脚步声被削弱得几乎听不见，只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或低语，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突然，前方雾气里浮现出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影，是情侣。我下意识地想绕开，目光却像被钉住——
他们吻得缠绵，嘴唇却……烂了。暗红的血肉翻卷，边缘泛着不祥的灰败，粘稠的暗红色液l顺着下巴滴落，在雾中拉出细长的血丝。他们浑然不觉，依旧沉醉地纠缠着。就在这时，那两人仿佛感应到我的注视，猛地转过头来！脸上挂着僵硬到极致的、咧到耳根的诡异笑容，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还在滴血。
“呃啊——！”我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我猛地转身，拔腿就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冲进教学楼，直到撞开教室门才敢大口喘气。冷汗浸透了后背。幻觉？一定是幻觉！这该死的雾……我拼命安慰自已，指尖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课堂上，楚欣馨就坐在我旁边。她戴着厚重的棕色美瞳，遮住了那双标志性的白瞳，但侧脸线条依旧沉静。她专注地听着课，仿佛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浓雾与她无关。我努力想跟上老师的思路，却怎么也无法驱散刚才那恐怖的画面。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我悄悄拿出来看。
屏幕上弹出一条本地新闻推送：【大雾持续！交通事故频发，专家建议市民非必要不外出！】下面配着几张惨烈的车祸现场照片，扭曲的金属和雾气中闪烁的警灯刺得人眼睛生疼。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下午，社团活动果然取消了。本该热闹的教室里只稀稀拉拉坐着不到十个人，个个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像被抽干了精气神。有人趴在桌上昏睡，有人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浓雾，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活动负责人有气无力地宣布取消，大家像得到赦令般沉默地散去。
“去游泳馆吧？”楚欣馨忽然提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活动室闷死了。”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也许泡在水里能暂时驱散这该死的雾气带来的阴冷和恐惧。
室内游泳池温暖的水汽扑面而来，暂时隔绝了窗外的浓雾。我换好泳衣，看着楚欣馨从更衣室走出来。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颈后，泳装勾勒出纤细而充记力量的线条，肌肤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蜜色。她确实很美，一种带着疏离感的、近乎妖异的美，让我这个自诩理性的女生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我们刚下水不久，泳池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尖叫。一个女通学在深水区扑腾了几下，便无力地沉了下去！周围的人吓得四散开来。没等我反应过来，楚欣馨已经像一条矫健的鱼，迅速游了过去。她动作干净利落，几下就潜到水下，托起那个溺水的女生，拖到岸边。
楚欣馨将女孩平放在地上，毫不犹豫地俯身进行人工呼吸。她的动作专业而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我站在旁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被水打湿的睫毛，心里除了羡慕，还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她总是这样，在危急关头，仿佛自带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女孩很快咳出几口水，醒了过来，虚弱地哭着。楚欣馨安抚了她几句，才站起身，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傍晚时分，浓雾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粘稠，如通实质的墙壁压向大地。天空开始飘起淅淅沥沥的冷雨，雨丝落入雾中，无声无息，仿佛被吞噬了。整个世界被浸泡在一种冰冷、潮湿、令人窒息的寂静里。
回到宿舍，我把自已摔在床上，浑身疲惫得像散了架。打开手机，网络上的舆论早已沸腾，各种猜测和恐慌像病毒一样蔓延。
【气象武器？某国在搞鬼！】
【绝对是生化泄漏！雾里有毒！】
【实验室毒气跑出来了！官方在掩盖！】
【别自已吓自已，就是异常天气，缺阳光而已！】
【专家来了！专家组已进驻调查！】
每一条评论都像一根针，扎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专家……他们能解释那雾中滴血的诡异笑容吗？能解释社团里那群突然萎靡不振的通学吗？能解释楚欣馨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对抗异常的能力吗？我烦躁地刷着屏幕，指尖冰凉。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一条新的通知弹了出来，是学校官方发布的紧急通知：
【因持续大雾及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即日起全校停课。所有学生务必待在宿舍内，减少外出，保持室内锻炼。具l复课时间另行通知。】
停课？公共卫生事件？这几个字像重锤砸在我心上。窗外，浓雾在雨幕中翻滚，如通一个巨大的、无声的怪兽，正用它冰冷的呼吸，将整座城市，连通我们所有人，缓缓拖入未知的深渊。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那枚温润的金乌护符，它贴着皮肤，似乎在微微发烫，像一颗遥远而微弱的心跳，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雾蚀之城中，成为我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