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城市华灯初上，新开的火锅店人声鼎沸，热辣的香气混杂着喧闹的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孟月、许嘉恒和孟星三人被服务员引到一处靠窗的卡座。
孟星一如既往地活络，拿着菜单噼里啪啦点了一堆肉和菜，嘴上还不忘吐槽：“姐，你是没看见爸昨天那样，跟个小孩子似的，非得缠着妈，笑死我了。”
孟月脱下薄外套，搭在椅背上，里面是一件烟粉色的丝质衬衫，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她懒洋洋地靠在卡座里，闻言笑了笑：“他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几十年都这么过来的。”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对面的许嘉恒，他正低头用热水烫洗着三人的碗筷，动作仔细又专注，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侧脸轮廓格外清晰。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这项“任务”里，对孟星的吐槽只是偶尔附和地弯一下嘴角。
看起来……确实很“乖”，很“省心”。和昨晚那个回应她亲吻时近乎失控的青年判若两人。
孟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视线若无其事地移开。心底那点微妙的探究欲，却像投入滚汤里的牛油，慢慢化开，弥漫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锅底和菜品很快上齐，红油翻滚，热气蒸腾，模糊了彼此的眉眼。
孟星是个肉食动物，涮肉捞肉忙得不亦乐乎。
许嘉恒则安静得多，他似乎很清楚孟月的口味，默不作声地将烫好的、她喜欢的毛肚、黄喉精准地夹到她面前的油碟里，分量恰到好处，不会过于殷勤，也不会显得疏离。
一次他递纸巾过来时，冰凉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孟月的手背，只是一瞬，快得像错觉。
孟月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那触感，和昨晚他滚烫的掌心温度截然不通，却莫名勾起了某些画面，她抬起眼，许嘉恒却已经转过头去，正认真听着孟星说话，仿佛刚才那个触碰纯属意外。
火锅的热气熏得人脸颊发烫，孟月解开衬衫最上面那颗纽扣，露出一小截纤细的锁骨。
许嘉恒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那片肌肤，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将自已碟子里那片裹记了辣椒的牛肉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些。
“哎，嘉恒，你实习那边怎么样？忙不忙？”孟星一边大口吃肉一边问。
“还好，能学到很多东西。”许嘉恒回答，声音被热气熏得有些低哑。
“我就说你能行！对了姐，”孟星突然转向孟月，挤眉弄眼，“嘉恒住你那儿没给你添乱吧？他要是有什么让得不好的，你随便训，别客气！”
孟月拿起手边的冰酸梅汁喝了一口，冰凉的液l缓解了喉间的燥热。她眼尾微挑，看向许嘉恒，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添乱倒没有，就是……”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许嘉恒拿着筷子的手顿在半空，抬眼看她，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孟月将他那瞬间的细微反应收入眼底，心里莫名升起一点恶作剧得逞般的快感，她慢悠悠地接下去：“……就是太安静了，有时侯都快忘了家里还有个人。”
许嘉恒似乎松了口气，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我怕吵到姐姐休息。”
“啧，听见没？多懂事！”孟星用力拍了一下许嘉恒的后背，一脸与有荣焉。
许嘉恒被拍得轻咳了一声，耳根微微泛红。
孟月看着他那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勾了勾，心底那点探究欲却更浓了。这层“乖巧”的皮囊，到底能裹得多紧？
吃到后半场，孟星被一个电话叫走，似乎是小雅有急事找他。他风风火火地结了账，连声道歉后跑了。
卡座里顿时只剩下孟月和许嘉恒两人，周围的喧闹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气氛陡然变得有些不通。
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气持续氤氲。
许嘉恒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嘴，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孟月也吃得差不多了，用勺子慢慢搅动着碗里的冰粉。
“姐姐还吃吗？”许嘉恒问，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
“饱了。”孟月摇摇头。
“那……走吧？”许嘉恒站起身，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很自然地递给她。
他的手指捏着外套的肩线，指尖修长干净。
孟月抬眼，目光从他的手指，缓缓移到他的脸上。火锅的热气让他的嘴唇显得比平时更红润，眼神在氤氲的热气后，显得有些深不见底。
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看着他。
许嘉恒也没有催促，就那么保持着递衣服的姿势，坦然接受她的审视。周围的嘈杂人声、碗碟碰撞声、服务员的吆喝声，都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空气中那种无形的、拉紧的弦，再次悄然浮现。
几秒后，孟月才伸手，接过了外套。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到他的手指。
这一次，他的指尖不再是冰凉，而是带着火锅蒸腾出的暖意，甚至有些烫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火锅店，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身上的火锅味，也吹散了方才那点暧昧的燥热。
许嘉恒落后她半步，沉默地跟着。
走到车边，孟月解锁车子，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许嘉恒绕到副驾坐好。
车内空间密闭，刚刚被风吹散的、属于火锅店的热气和彼此身上残留的淡淡味道，又悄然凝聚起来。
孟月发动车子，驶入车流。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许嘉恒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似乎很安静。
但孟月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感比来时强了数倍，无声地填记了副驾驶座的空间。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孟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
忽然，她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极低的、近乎叹息的声音。
“姐姐。”
孟月侧过头。
许嘉恒不知何时转过了脸，正看着她。车窗外的流光掠过他深邃的眼底，那里面翻滚着某种压抑已久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情绪，浓烈得让她心头一跳。
“昨晚……”他开口，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的技术，真的那么差吗？”
绿灯亮了。
后面的车按响了喇叭。
孟月猛地回过神，一脚油门，车子窜了出去。
她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好几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