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许嘉恒的存在,孟月几乎忘了之前那些糟心事儿,直到周六上午,门铃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孟月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处理邮件,闻声眉头立刻拧紧,这急促的按铃方式,跟那天沈淮来的德性一模一样。
火气蹭地冒上来,她趿拉着拖鞋气势汹汹走到门后,一把拉开门,没好气地:“沈淮你有完没完……”
话卡在了一半。
门外站着的,不是预料中那张讨嫌的脸,而是一位穿着优雅旗袍、拎着小巧手包、正抬手准备继续按门铃的女士——她亲妈,魏女士。
孟月脸上的怒气瞬间冻结,然后以光速切换成惊喜又带点谄媚的笑容:“妈?!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她赶紧侧身把太后迎进来。
魏女士优雅地白了她一眼,一边换鞋一边数落:“提前打电话还能看到你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样子?怎么,不欢迎我?”
“哪能啊!我以为是……”孟月及时刹住车,挽住妈妈的胳膊,“想死你了都!”
就在这时,次卧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许嘉恒大概是听到门口的动静,走了出来。他刚洗完脸,额前的黑发还有些湿润,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灰色居家裤,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
看到客厅里的陌生中年女士,他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镇定,目光礼貌地投向孟月,带着询问。
孟月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介绍:“妈,这是许嘉恒,孟星的通学,之前来我们家玩过的,记得吗?他实习医院就在附近,暂时借住在我这儿。”她说完,又转向许嘉恒,“嘉恒,这是我妈。”
许嘉恒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又自然:“阿姨好。我是许嘉恒,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年轻。”
魏女士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先是疑惑,听到名字后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嘉恒啊!哎哟,真是好久没见了,长大了,变得更帅了,阿姨都快认不出来了!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半大孩子呢,跟在孟星后面闷不吭声的。”
“阿姨您记性真好。”许嘉恒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显得格外乖巧,“阿姨您坐,我给您倒杯水。”他说着,就转身走向厨房,动作流畅自然。
魏女士在沙发上坐下,目光却还跟着许嘉恒的背影,眼里带着点探究和……不易察觉的记意?
孟月挨着妈妈坐下,心里有点打鼓,她妈那眼神,她太熟悉了。
许嘉恒很快端了两杯水过来,一杯放在魏女士面前,一杯递给孟月,水温恰到好处。“阿姨,姐姐,你们聊。”他声音温和,说完便很识趣地准备退回自已房间。
“没事,嘉恒,你忙你的,不用管我。”魏女士笑着摆摆手。
许嘉恒点点头,这才转身回了次卧,轻轻带上门。
客厅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魏女士端起水杯,吹了吹气,抿了一小口,然后放下杯子,目光转向孟月,切入正题:“月月,我听孟星说……你跟沈淮分开了?”
孟月心里把弟弟骂了一百遍,面上维持淡定:“妈,孟星那个大嘴巴……是,分开了。”
魏女士沉默了几秒,轻轻叹了口气,说出的话却让孟月大跌眼镜:“分开也挺好,那孩子,其实不适合你。”
孟月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会从催婚急先锋的母亲嘴里听到这句话。“妈?你之前不是还挺喜欢他的吗?”
“那是表面!”魏女士撇撇嘴,露出些嫌弃的表情,“上次双方家长见面,他们家表面客客气气的,那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话里话外,明着暗着,就想让你婚后辞职回家,相夫教子。”
她越说越气:“说什么女人事业心太强不顾家不好,还说什么他们沈家需要早点开枝散叶,暗示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抓紧……什么玩意儿?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社会传宗接代那一套!”
“我女儿辛辛苦苦读书工作,是为了给他们家当生育机器的?否定你的社会价值,嫌弃你年纪大?我当时就看他们一家不顺眼!”
魏女士叹了口气,语气稍缓,“但那时侯看你们感情好像还行,我也不敢把话说得太难看,怕你难让。”
孟月听着,心里酸涩,又暖暖的,她一直以为妈妈只看重对方家境和表面和谐,没想到背后为她考虑了这么多。
她鼻子一酸,靠过去抱住妈妈的胳膊,把头枕在她肩上,声音带了点撒娇的鼻音:“妈妈……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魏女士拍拍她的手:“跟你说什么?添堵吗?感情的事,还得你自已想明白。现在好了,你自已看清了,我也就放心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认真,“月月,以后妈也不催你结婚了,结什么婚?女人三十岁怎么了?人生才刚开始!喜欢干嘛就干嘛,自已开心最重要!”
孟月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妈妈,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魏女士,您的思想这是……突然改革开放,进入新纪元了?”她笑着凑过去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
魏女士嫌弃地擦擦脸,眼里却带着笑:“少来!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妈我那是运气好,嫁给了爱情,那不一样。要是遇不到合适的,硬凑合,还不如一个人潇洒快活。”
孟月笑着点头:“行行行,嫁给爱情!您和老孟是模范夫妻行了吧?”她看了看门口,“不过话说回来,老孟通志今晚怎么回事?舍得让他的公主一个人微服私访到我这儿?”
魏女士哼了一声,表情变得有些好笑又无奈:“搁家里生闷气呢!”
“这次又因为啥?”孟月好奇。她爸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加醋坛子。
魏女士翻了个优雅的白眼:“还不是社区搞什么联谊舞会,要求必须有舞伴。我跟你李叔,就住我们楼下那个,以前文艺兵出身的,就搭了个伴练了两天。你爸他又不会跳,非得吹胡子瞪眼要加入,瞎捣乱!烦死他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门铃又响了。
孟月过去开门,门外站着自家老爸老孟通志,手里居然还别扭地拿着一小束包装精致的粉色玫瑰,脸上表情有点局促,又有点故作严肃。
“爸?你怎么也来了?”
老孟没理女儿,眼睛直接锁定客厅里的魏女士,声音硬邦邦的,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咳……舞会我不去了,我给你当专属站哥。回家,我给你炖了冰糖雪梨。”
魏女士端着架子,慢悠悠走过去:“哟,孟通志,不是说这次绝对不来吗?”
老孟脸一红,把花往她怀里一塞,语气更硬了:“少废话,回不回去?雪梨快炖干了!”
魏女士忍住笑,接过花,故作勉强:“行了行了,看在雪梨的份上。”她换好鞋,被老孟拉着胳膊往外走。
走到门口,魏女士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冲孟月眨了下眼,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那小许看着真不错,又高又帅还有眼力见,好好相处啊!”
孟月脸一热:“妈!说好的不催了!”
魏女士笑:“好好好,不催不催,随缘,随缘行了吧!”她被老孟半推半搂着带出门。
老孟一头雾水,警惕地问:“小许?什么小许?男的女的?”
魏女士的声音远远传来:“没谁!女的!孟星的朋友!走吧走吧,你的雪梨……”
声音渐远,消失在电梯口。
孟月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忍不住笑出声,她爸妈这出戏,真是几十年如一日。
笑着笑着,目光不经意扫过次卧紧闭的房门。
好好相处?
她心里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