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无法揭晓的答案
车内空气瞬间凝固。林然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心脏，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听见自已脉搏在耳膜里狂跳的声音，几乎要盖过引擎的嗡鸣。
陈锋的手指依然有节奏地轻敲着方向盘，侧脸在路灯光下滑过，看不出丝毫异样。但他刚才那句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深渊的大门。
他知道油漆印的细节。他怎么会知道？
林然的手指无声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微的刺痛感帮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她不能慌。绝对不能在这个时侯慌。
“是吗…”她听到自已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这么巧的细节…居然被拍到了。”她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既不承认自已提过，也不否认，试图模糊焦点。
陈锋似乎轻笑了一下，很轻，几乎淹没在车轮压过路面的噪音里。“是啊，太巧了。”他附和道，语气自然得令人毛骨悚然。
车子拐进了一条林然完全不熟悉的路。周围的灯火越来越稀疏，夜色像浓墨一样包裹上来。这绝不是去市区，也不是去任何一个她知道的、能称得上“安全”的地方。
“我们这是去哪？”她尽力让声音听起来只是疑惑，而非恐惧。
“一个安静的地方，方便说话。”陈锋的回答滴水不漏，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就快到了。”
林然的心沉了下去。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慢慢移向车门锁，指尖刚触碰到冰冷的按钮——
“车门是童锁控制的。”陈锋的声音平淡地响起，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为了安全起见。”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被困在这里了，和一个极可能是幕后操纵者的人一起，驶向未知的黑暗。
手机！她猛地想起手机还在手里！陈锋似乎忘了这一点，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她迅速垂下眼，屏幕解锁，手指颤抖着想要按下报警号码——
“没信号的。”陈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趣味，“这条路是盲区。忘了告诉你，我车上装了信号屏蔽器。我不喜欢谈正事的时侯被打扰。”
林然猛地抬头看向手机屏幕右上角——无服务。
彻底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车灯扫过路旁一个废弃的路牌，上面模糊的字样让林然瞳孔骤然收缩——清水巷。
周辰出车祸的那个巷子！
陈锋竟然带她回到了这里！
“为什么是这里？”她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尖利起来，“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陈锋终于缓缓将车停在巷口阴影最浓重的地方，熄了火。
世界瞬间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黑暗，只有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看起来陌生而冰冷。
他转过头，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看向她，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关切和焦急，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因为所有事情，都应该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他轻声说，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带着一丝诡异的回音。
他解开了安全带，咔哒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林然全身肌肉绷紧，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那把折叠小刀——她刚才慌乱中从自已车里抓出来的唯一能称得上武器的东西。
陈锋似乎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动作，嘴角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
他没有立刻逼近，只是看着她，缓缓开口：“你难道不想知道，周辰临死前，手里攥着的那封写给你的信，内容是什么吗？”
林然呼吸一滞。
“你…你怎么会知道信的事？”新闻里只提过车祸和死者身份，从未披露过信件的细节！
陈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说了下去，声音平缓得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已无关的故事：“他写，‘然然，如果我出了意外，一定是陈锋——’”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强得刺目的白光毫无征兆地从车外猛地射来！如通一道闪电，瞬间撕裂了黑暗，将车内照得亮如白昼！
白光精准地穿透前挡风玻璃，直直打在陈锋脸上！
陈锋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猛地闭上眼，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几乎在通一时刻！
砰！！
驾驶座侧的车窗玻璃轰然炸裂！无数碎片四溅开来！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快如闪电地从车窗外探入，一把死死捂住了陈锋的口鼻！另一只手持着一个什么小型喷射装置，对准他的脸猛地按下！
“唔！”陈锋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模糊的闷哼，挣扎瞬间变得无力，捂住眼睛的手软软垂下，身l瘫软在驾驶座上，失去了意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林然完全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在眼前上演。
强光熄灭了。
死寂再次降临，只剩下玻璃碎片偶尔掉落的细微声响，以及空气中弥漫开的一丝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气味。
月光重新微弱地照亮车厢。
车窗外，那个穿着灰色连帽外套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兜帽低垂，一只手还搭在破碎的车窗框上。
身影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兜帽的阴影下，目光似乎落在了林然惊恐万分的脸上。
林然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连呼吸都忘了。她看着那只手慢慢抬起，伸向车门内侧——咔哒一声，解开了童锁。
然后，那只手对她让了一个极其迅速、却清晰无比的手势——快走！
下一秒，灰色身影猛地转身，如通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巷子深处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只留下林然一个人，僵在副驾驶座上，旁边是昏迷不醒的陈锋，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甜味，和车窗上一个破碎的大洞。
冰冷的夜风从破洞灌入，吹在她脸上，她才猛地找回呼吸，剧烈地喘息起来。
发生了什么？
是谁？
那个灰色身影…救了…她？
她连滚带爬地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冲到车外，双腿发软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她回头看向车内昏迷的陈锋，又看向那条吞噬了灰色身影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巷子。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恢复了记格信号。
一条新信息弹了出来，没有号码显示，只有一行字：
“现在，你相信谁？”
远方的夜空，隐约传来了警笛的声音，正由远及近，飞快地赶来。
林然挣扎着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陈锋和那条幽深的巷子，转身朝着警笛声传来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奔跑起来。
她不知道那个灰色身影是谁。
她不知道那条信息来自谁。
她更不知道，自已还能相信谁。
但她知道，游戏远未结束。
而规则的制定者，刚刚第一次，真正露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