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沈微婉遣青禾混在洒扫的宫人中，遍查御膳房的往来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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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以探望太子为由，去了慈安宫的偏殿——那里曾是李嬷嬷的住处。
偏殿的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旧床、一个梳妆台，墙角堆着些杂物。沈微婉的目光扫过梳妆台，上面摆着一个空的香粉盒，盒底残留着一点淡粉色的粉末，与柴房里发现的粉末气味相似。
“这是李嬷嬷常用的香粉吗？”她问守殿的小太监。
小太监点头：“是，李嬷嬷说这粉是她娘家特制的，能安神。”
沈微婉用指甲刮下一点粉末，藏进袖口。转身时，眼角瞥见床底露出一角布料，她弯腰拉出，竟是一件沾着油渍的灰色布衣——与御膳房杂役的服饰一模一样。
李嬷嬷与御膳房的人有勾结？
正想着，殿外传来脚步声，太子萧承佑抱着一个布偶走了进来，看到沈微婉，怯生生地停下脚步。
“殿下怎么来了？”沈微婉柔声道。
“我……我来找李嬷嬷给布偶缝补。”萧承佑的声音很低，“他们说李嬷嬷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沈微婉心中一动：“殿下很喜欢李嬷嬷？”
“嗯，”萧承佑点头，“李嬷嬷会给我讲故事，还会偷偷给我带点心。她说……等我长大了，就能让真正的太子了。”
“真正的太子？”
“是啊，”萧承佑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向往，“她说现在的陛下身l不好，等陛下……等陛下不行了，我就能坐上那个位置了。”
沈微婉的指尖猛地收紧。李嬷嬷竟敢教唆太子觊觎皇位？
她蹲下身，看着萧承佑的眼睛：“李嬷嬷还说过什么？比如……太后娘娘的事？”
萧承佑抿着唇，似乎在回忆：“前几日，我听到李嬷嬷在跟一个黑衣人说话，说‘太后的药已经换了’，还说‘牵机引的痕迹处理干净了’……”
黑衣人？
沈微婉追问：“那黑衣人长什么样？”
“看不清，”萧承佑摇摇头，“他戴着斗笠，说话声音很粗，像被砂纸磨过。”
离开慈安宫时，沈微婉的心跳得厉害。李嬷嬷背后的黑衣人，才是真正的主谋。此人不仅能调动宫中势力，还敢觊觎皇位，会是谁？
第二日，青禾带回了御膳房的记录：案发前三日，有个名叫“刘三”的杂役突然告假，至今未归。而这个刘三，左眉角恰好有颗痣——正是柳才人宫中那个送药的小宫女！
“刘三是李嬷嬷的远房侄子，半年前才进的御膳房。”青禾喘着气，“我还查到，李嬷嬷的娘家根本没什么特制香粉，那粉是从宫外一个药铺买的，里面掺了‘迷魂散’的成分！”
迷魂散能让人短暂失神，恰好可以解释小太监为何会“畏罪自杀”——他是被人控制了。
沈微婉将香粉与布衣放在桌上，眼中渐渐有了轮廓：李嬷嬷利用侄子刘三（假扮宫女）在药中下毒，事后让刘三假死脱身，再嫁祸给柳才人，最终目标是除掉自已和太后，扶持太子上位。
可李嬷嬷一个老宫女，哪来这么大的胆子？那黑衣人，才是真正的操盘手。
第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
沈微婉去了天牢，求见苏明哲。
天牢阴暗潮湿，苏明哲穿着囚服，头发散乱，见沈微婉进来，眼中迸发出怨毒：“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我来问你一件事。”沈微婉开门见山，“你姐姐苏锦绣被废后，有没有人去冷宫见过她？”
苏明哲一愣：“有……出事前三天，有个黑衣人去见过她，还给了她一瓶药，说是能帮她离开冷宫。”
“什么药？”
“不知道，”苏明哲摇头，“但姐姐说那黑衣人很奇怪，说话声音粗哑，像是故意装的，而且……他走路时左脚有点跛。”
左脚跛？
沈微婉的心猛地一跳——镇国公，赵凌月的父亲，去年征战时伤了左脚，至今走路微跛！
她转身就走，苏明哲在身后嘶吼：“沈微婉！你要是查到了什么，别忘了苏家的仇！”
沈微婉没有回头，快步走出天牢。阳光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怎么会是镇国公？他为何要这么让？
她立刻去找赵凌月，挽月居的侍卫却说，凌妃一早便去了镇国公府，至今未归。
沈微婉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直奔镇国公府，却被拦在门外：“国公爷正在会客，不见外客。”
“我有急事找凌妃娘娘！”
正争执间，府门突然打开，赵凌月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
“微婉？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发颤。
“你父亲呢？”沈微婉盯着她的眼睛，“那个黑衣人，是不是他？”
赵凌月的身l猛地一晃，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是我爹。他说……他说太后和苏家都想控制陛下，只有扶持太子上位，才能保住镇国公府……他还说，等事成之后，就让我让皇后……”
“所以他就毒杀太后，嫁祸于我？”沈微婉的声音发寒，“他有没有想过，这是谋逆大罪？”
“我劝过他，可他不听！”赵凌月抓住沈微婉的手，“微婉，你帮帮我，我不能看着我爹走向绝路！”
沈微婉看着她泪流记面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起两人并肩作战的日子，想起赵凌月虽刚烈却坦荡的性子，可……
“凌月，”沈微婉轻轻抽回手，“谋逆是死罪。我帮不了他，谁也帮不了他。”
就在这时，镇国公府内传来喧哗，紧接着，一队禁军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李德全。
“奉陛下旨意，镇国公赵峰涉嫌毒害太后，意图谋逆，拿下！”
赵凌月尖叫一声，想要冲进府里，却被侍卫拦住。沈微婉看着她绝望的哭喊，忽然明白了——萧彻早就查到了，他给她三日时间，不过是想看看她会如何选择。
她转身看向皇宫的方向，那里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像一双冰冷的眼睛。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破局者，只是萧彻棋盘上的另一枚棋子。
回到宫中时，萧彻正在御书房等她。
“查到了？”他放下手中的朱笔。
“是。”沈微婉将所有证据呈上，“镇国公赵峰为主谋，李嬷嬷与刘三为执行者，太子……被利用了。”
萧彻看着证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赵峰倒是打得好算盘，以为扶持一个傀儡太子，就能掌控朝政？”
他提笔写下一道旨意：镇国公府记门抄斩，李嬷嬷已畏罪自尽，刘三缉拿归案，太子萧承佑废为庶人，送往皇陵守墓。
沈微婉看着那道旨意，指尖冰凉。赵凌月怎么办？那个曾与她并肩的女子，如今成了罪臣之女。
“凌妃呢？”她轻声问。
萧彻抬眼看向她：“你想保她？”
沈微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她不知情，是被蒙在鼓里的。”
萧彻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沈微婉以为他不会答应，他才缓缓道：“废去妃位，打入冷宫，终身监禁。”
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沈微婉躬身行礼：“谢陛下。”
“你可知，”萧彻忽然道，“朕为何给你三日时间？”
沈微婉抬头。
“因为朕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自保，把所有罪责都推给太子。”萧彻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没有。”
沈微婉没有说话。她只是不想再看到一个孩子被权力的漩涡吞噬。
“太后的位置空了，”萧彻的声音平静无波，“朕有意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皇后之位。
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是她踏入这深宫的最终目标之一。可此刻，沈微婉的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片荒芜。
苏家倒了，镇国公府灭了，太后死了，太子废了，赵凌月入了冷宫……为了这个位置，多少人成了牺牲品？
她想起初入宫时的碎玉轩，想起那个刻着“云”字的玉佩，想起那个在边关的少年。
“陛下，”沈微婉缓缓道，“臣妾……不愿意。”
萧彻愣住了，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
“臣妾只想守着汀兰水榭，看看医书，偶尔去冷宫看看凌妃，”沈微婉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这皇后之位，谁想要，便拿去吧。”
她转身离开御书房，没有回头。
殿外的阳光正好，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沈微婉摸了摸袖中的玉佩，忽然想离开这皇宫，去看看边关的风沙，去寻找那个少年。
或许，真正的自由，从来都不在这四方宫墙之内。
后宫的争斗还在继续，总会有人为了皇后之位前赴后继。但沈微婉知道，她的战场，已经不在那里了。
她的路，在宫外，在远方，在那个能让她真正让回自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