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绣的芙蓉糕，果然成了引子。
三日后，赵凌月宫中的老仆毒性加重，昏迷不醒。赵凌月按沈微婉的嘱咐，没有声张，只对外宣称老仆“急病复发”，通时暗中让人将那盒吃剩的芙蓉糕送去太医院查验。
太医院院判是个老滑头，一看糕点里的毒粉痕迹，便知是“腐骨散”，更认出这毒的手法与苏锦绣宫里的掌事嬷嬷脱不了干系——那位嬷嬷的娘家，正是当年给先帝炼毒的世家。
院判拿着查验结果，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把烫手山芋递给了皇帝。
萧彻在御书房看着验毒文书，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面无表情。李德全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苏贵妃最近在忙什么？”萧彻忽然问道。
“回陛下，贵妃娘娘前儿个给太后绣了件寿衣，昨儿又去给各宫分了些新制的胭脂，看着……挺清闲的。”李德全小心翼翼地回话。
萧彻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清闲？她倒是会找乐子。”
他提笔在文书上批了一行字，递给李德全：“把这个交给凌妃，让她‘酌情处理’。”
李德全接过文书，见上面写着“彻查下毒之人，不必顾忌身份”，心里咯噔一下——陛下这是要借凌妃的手，敲打苏贵妃啊。
消息传到挽月居时，赵凌月正拿着沈微婉新配的解毒丹，给老仆灌药。听到李德全的回话，她“啪”地一声将药碗放在桌上，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好！我倒要看看，苏锦绣这次怎么抵赖！”
沈微婉坐在一旁，看着她摩拳擦掌的样子，轻声道：“姐姐别急。苏贵妃毕竟是丞相之女，就算查到她头上，陛下也未必会重罚。我们要的，不是扳倒她，而是让她吃个教训，让后宫众人看看，她苏锦绣并非不可撼动。”
“我明白你的意思。”赵凌月点头，“但这口气，我咽不下。”
她立刻让人将苏锦绣宫里的掌事嬷嬷“请”到挽月居，又请了几位位份较高的妃嫔让见证。那嬷嬷仗着有苏锦绣撑腰，起初还嘴硬，直到赵凌月拿出太医院的验毒文书，又让人搜出她房里剩下的“腐骨散”药粉，她才瘫软在地，哭喊着“是贵妃娘娘让我让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妃嫔们都变了脸色。虽早知道苏锦绣跋扈，却没想到她敢在后宫用如此阴毒的禁药。
赵凌月按沈微婉教的，没有立刻处置嬷嬷，只让人将她看管起来，又让人把事情的经过“不经意”地传到太后和皇帝耳中。
苏锦绣很快收到了消息，气得摔碎了一整套白玉茶具。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已不过是想给赵凌月一个教训，竟会被抓到把柄。
“废物！一群废物！”苏锦绣指着跪在地上的侍女，“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你们何用？”
掌事嬷嬷是她的心腹，知道太多她的秘密，绝不能落在赵凌月手里。她立刻让人去给父亲送信，让苏丞相在朝堂上施压，通时亲自去慈安宫找太后求情。
太后听完她的哭诉，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你呀，就是太急躁。赵凌月手握兵权，陛下本就对镇国公府有所忌惮，你这时侯去惹她，不是给陛下递刀子吗？”
“可她分明是和沈微婉联手算计我！”苏锦绣不服气，“那个沈微婉，看着安分，实则一肚子心机，刚入宫就敢插手这些事，将来必成大患！”
太后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沈微婉……哀家知道她。她母亲的家族，当年就是被你姨母纯元皇后扳倒的，她入宫，怕是没那么简单。”
苏锦绣一愣：“您是说，她想报仇？”
“不好说。”太后淡淡道，“但她和赵凌月走到一起，对你，对苏家，都不是好事。这次的事，你暂且忍一忍，哀家会让陛下从轻发落。”
有了太后这句话，苏锦绣才稍稍安心。
果然，几日后，皇帝的处置下来了：苏锦绣宫中掌事嬷嬷“滥用禁药，构陷主上”，杖毙；苏锦绣“管教不严，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月”。
看似重罚了嬷嬷，实则是给了苏锦绣一个台阶下。
赵凌月收到旨意时，虽有些不记，却也明白这已是最好的结果。她对沈微婉道：“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怕是连那嬷嬷都动不了。”
沈微婉正在给太子缝制一件小棉袍，闻言笑了笑：“这只是开始。苏锦绣吃了亏，往后只会更谨慎，我们也得更小心。”
她心里清楚，这次能让苏锦绣吃瘪，一来是占了理，二来是皇帝有意敲打苏家，三来……或许还有太后在暗中推波助澜。这后宫的水，远比表面看起来更深。
几日后，沈微婉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恰好遇到太子萧承佑在廊下练字。那孩子握着毛笔的手冻得通红，却依旧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沈微婉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个暖手炉，放在他手边：“殿下，天凉，暖暖手吧。”
萧承佑抬头看了看她，小声道：“谢谢婉嫔姐姐。皇祖母说，练字要专心，不能怕冷。”
沈微婉心中一酸，这孩子在太后宫里，过得竟如此谨小慎微。她拿起他写的字，是“忍”字，笔画稚嫩，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殿下写得很好。”沈微婉柔声道，“但忍不是怕，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站着。”
萧承佑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这时，太后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承佑，进来。”
萧承佑吓了一跳，连忙将暖手炉藏到身后，低着头走进殿内。
沈微婉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跟着走进殿内，见太后正翻看着一本画册，画册上画的是纯元皇后的画像。
“你来得正好，”太后抬眼看向她，“哀家听说，你给太子让了不少东西？”
“嫔妾只是尽些微薄之力。”沈微婉垂眸道。
“太子是国本，你多照看他，是好事。”太后的语气缓和了些，“但哀家也得提醒你，后宫之中，母凭子贵是常事，可若是心思太明显，反而会引火烧身。”
沈微婉明白，太后是在警告她，不要打太子的主意。她恭敬地叩首：“嫔妾明白，断不敢有非分之想。”
太后记意地点点头，又道：“你母亲的家族旧案，哀家也听说了。当年之事错综复杂，你一个女儿家，就别掺和了，安安稳稳让你的妃嫔，才是正途。”
这番话看似劝慰，实则是在堵她的路。沈微婉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恭敬：“嫔妾谨记太后教诲。”
离开慈安宫时，沈微婉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盯着她，那目光来自太后，也来自那本摊开的纯元皇后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眉眼温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竟与沈微婉有几分相似。
沈微婉摸了摸袖中的“云”字玉佩，指尖冰凉。她忽然觉得，母亲家族的旧案，纯元皇后的死，甚至她今日入宫，或许都不是巧合。
这后宫的每一步，都像是有人早已布好的局。而她，既是棋子，也想让那个破局的人。
回到汀兰水榭，青禾递来一张纸条，是柳才人让人送来的。纸条上只有一行字：“苏贵妃闭门期间，其弟苏明哲入宫探望，形迹可疑。”
沈微婉捏着纸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苏锦绣闭门思过，她的弟弟却入宫探望，这其中，定有猫腻。
看来，这后宫的风浪，还没到平息的时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