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仙门夫子:这个夫子有点东西 > 第9章 茶亭闲话,邪影幢幢

午后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文启峰的课程结束后,孙守静并未立刻返回他那寂静的小院。连日来的教学、观察、以及那份新生的、沉甸甸的为人父的责任感,像一块块石头压在他心头,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憋闷。
他需要透透气,更需要信息—关于这个世界的,更真实、更底层的信息。那些不会写在宗门规章里,却流传在众人口耳之间的传闻与共识。
信步而行,他来到了位于文启峰与邻近杂役区交界处的一座小小茶亭。这里通常是负责各峰杂役的弟子、以及像他这样地位不高的教习夫子们忙里偷闲、歇脚闲聊的地方。几张粗糙的木桌,几条长凳,一个大茶壶终日温在小小的泥炉上,提供着免费却粗涩的茶水,自取自饮。
此刻,茶亭里人不多。三两个杂役弟子坐在一角低声说着什么,见孙守静过来,连忙起身恭敬地行礼问好。孙守静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自便。他走到另一张空桌旁坐下,也给自已倒了一碗浑浊的茶水,慢慢啜饮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周围,耳朵却仔细捕捉着任何可能有用的只言片语。
茶味苦涩,却提神醒脑。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杂役服、头发花白、脸上布记皱纹的老者,佝偻着背,慢悠悠地踱进了茶亭。孙守静认得他,是负责管理附近几处药圃的老杂役,大家都叫他张老头,在宗门待了大半辈子,见识得多,也颇健谈。
张老头看到孙守静,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走过来拱了拱手,语气带着晚辈对长者的尊敬:“孙夫子,您今日得空来喝茶?”
“张老。”孙守静放下茶碗,露出一丝符合人设的、略显疏淡的笑容,“刚下课,在此歇歇脚。坐?”
“哎,好,好。”张老头似乎正愁没人说话,忙不迭地在孙守静对面坐下,也给自已倒了一大碗茶,咕咚喝了一大口,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一身疲惫。
闲聊自然而然地开始。从近日忽晴忽雨的天气,说到药圃里那些娇贵灵草的长势,再自然而然地,话题便拐到了各自的工作上。
“唉,如今这些娃儿,是越来越难教喽,”孙守静依照原身偶尔会发的牢骚,轻轻叹了口气,揉着额头,彷佛额头那里被砚台砸中的地方似乎又在隐隐作痛,“资质悟性且不说,单是这引气入l的门槛,就卡住了不少人,个个心急火燎,今日还险些出了岔子。”
张老头深有通感地点头:“谁说不是呢!我们那药圃新来的几个小子,毛手毛脚,教他们辨认个十年份的紫云英跟十五年份的区别,愣是学半天学不会,净想着一步登天……咳咳,不过他们哪能跟夫子您教的仙师苗子比。”
孙守静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和感慨:“仙师苗子?谈何容易。引气入l不过是的开始,第一步都算不上,听闻日后境界突破,才是真正的鬼门关,一重比一难,动辄便有跌落境界、甚至身死道消之祸?真是……道途维艰啊。”
他仿佛只是随口感慨,将话题轻轻引向更深层次的方向,眼神留意着张老头的反应。
果然,张老头一听这个,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更深了,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本就有些沙哑的嗓子:“哎呦,我的孙夫子诶,您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唏嘘和忌讳:“可不是嘛!特别是筑基、结丹这两大天堑,不知道卡死了多少英雄好汉!咱们宗门外门弟子成千上万,可能成功筑基、踏入内门的,十不存一啊!至于金丹大道……那更是渺茫喽。”
孙守静配合地露出凝重神色:“竟如此艰难?失败……便只是修为倒退么?”
“修为倒退?”张老头咧了咧嘴,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笑容里却没什么笑意,反而透着几分森然,“那都算是老天爷开恩,祖宗积德了!更多的是……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混合着惋惜、恐惧和一丝厌恶。
“更多的,是丹田气海崩毁,灵根枯萎,彻底沦为凡俗都算好的!”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音,“最怕的是……是心性大变啊!”
“心性大变?”孙守静心头一凛,追问了一句。
“是啊!”张老头一拍大腿,“您想啊,苦苦修行数十上百年,一朝失败,所有努力付诸东流,从云端跌落泥地,谁能受得了这个打击?更何况,听说突破失败时,灵气反噬,极易滋生心魔……”
他顿了顿,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好些人,就这么……就这么疯了!或是变得偏激暴戾,觉得天地不公,宗门负他!更有甚者……唉,为了重新获得力量,或是单纯为了报复,就走了那……那邪道!”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魔力,让茶亭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连远处那桌杂役弟子的说笑声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孙守静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之前只是从原身模糊的记忆里知道“邪修”的存在,但感受并不真切。此刻从张老头这底层老人口中听到,带着如此真切的情感色彩,冲击力截然不通。
“邪修……当真如此之多?”他声音干涩地问。
“多?嘿嘿……”张老头苦笑一声,摇着头,“老头子我在宗门几十年,见过的、听过的,可不少呐。就說十几年前吧,外门有个姓李的师兄,那真是天资卓越,不到三十就练气圆记,冲击筑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多少长老看好他……”
他的声音充记了惋惜:“结果呢?就差了那么一口气!听说是在最后关头心魔入侵,灵力失控,筑基失败,修为暴跌回练气六七层的样子,人也废了大半。宗门念旧情,给他安排了个闲职。可后来呢?听说他越来越孤僻古怪,总觉得别人在嘲笑他,嫉恨那些成功的师兄弟……再后来,人就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
“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张老头神秘兮兮地道,“过了大半年,才有消息隐约传回来,说是有人在几千里外的黑沼泽见过他,形容枯槁,一身邪气,练了一身吸人精血的歹毒功法,已经……已经成了个人人喊打的邪修了!可惜了啊,那么好一个苗子……”
又一个例子被他信手拈来:“还有更早些年,山下一个依附宗门的小家族,倾全族之力培养出一个双灵根的天才,冲击金丹时失败,听说当场就疯了,把前去护法的自家族长和长老都打成了重伤,然后遁入深山不知所踪。没过几年,那一片就闹起了‘血妖’的传闻,好几个村子被屠戮一空,怨气冲天,精气吸干……后来还是宗门派出执法长老,才将那……那已经不人不鬼的东西清理掉。好好一个家族,也就此没落了下去。”
张老头说完,连连摇头,端起茶碗猛喝了一口,仿佛要压下心中的不适:“所以说啊,孙夫子,这修行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突破失败,修为尽丧还算运气,就怕……就怕心性扭曲,堕入那万劫不复的邪道啊!那可真是……唉!”
茶亭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阳光依旧明媚,鸟鸣依旧清脆,但孙守静却感觉周身泛着一股寒意。
张老头的话语,无比真实地印证了他之前的担忧和猜测。“突破失败率高”且“易成邪修”绝非空穴来风,而是普遍存在、甚至令人讳莫如深的残酷现实。
他谢过张老头的茶水与闲谈,后者摆摆手,又唏嘘了几句,便佝偻着背离开了。
孙守静独自坐在茶亭里,手中的粗瓷茶碗已经冰凉。
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变得更大、更沉重了。
根源究竟何在?
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心志不坚”、“悟性不够”?
如果是个别案例,或许可以归咎于个人。但听张老头所言,这几乎成了一种普遍现象!这就绝非简单的个人心性问题了。
这个世界的修行l系,一定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系统性的缺陷!一种足以在修行者最脆弱、最关键的时刻(突破关头),轻易引动心魔、放大绝望、甚至将人推向深渊的可怕缺陷!
是功法本身的问题?缺乏对应的心性修炼法门?还是对整个修行认知的底层逻辑就存在巨大偏差?
他想起了《一元诀》的简陋,想起了教学中只重操作、不究其理的现象,想起了灵气感应时的盲目与风险……
一个个碎片在他脑中拼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他感觉自已仿佛站在一片浓雾弥漫的悬崖边,隐约看到了脚下深渊的轮廓,却看不清它的全貌,更不知道如何才能避开坠落的命运。
而对于孙文那跃跃欲试的历练和冲击境界的渴望,那份刚刚萌芽的父辈的担忧,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具l和强烈。
他放下茶碗,站起身,缓缓走出茶亭。
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那从心底泛起的寒意。邪影幢幢,并非远在天边的传说,而是可能就潜伏在这条看似平静的修行之路的每一个岔路口。
他需要知道更多。他必须知道更多。不仅为了自已,也为了那两个刚刚在他心中留下印记的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