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从旁人那里零星听到些消息。
他在城郊的佛堂里长住了些时日,日日对着佛像诵经,说是为那个没能来到世间的孩子祈福。
但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给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买了块慕地。
孟雪推着轮椅陪我走在墓园的小径上,深秋的风卷着桂花的甜香,落在脚边的草地上。
我们特意选了这块向阳的坡地,四周种着雏菊和勿忘我,阳光洒下来时,能漫过墓碑顶端。
我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我亲手缝制的小衣服。
我轻轻将布包放进墓碑里。
“走吧。”孟雪牵起我的手。
转身时,却撞见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顾廷州站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下。
他瘦了太多,颧骨都突了出来,眼下的乌青比上次见时更深,鬓角竟添了几缕刺眼的白,哪还有半分从前京圈佛子的矜贵。
他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花瓣被风吹得微微颤动,显然已经站了很久。
四目相对时,他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手里的花差点掉在地上。
孟雪下意识将我往身后挡了挡,眼神里带着戒备。
我轻轻拍了拍孟雪的手背,示意她没事。
走到他面前时,才发现他手里的白菊用麻绳捆着,绳结打得笨拙,像练了很多次。
“来看他?”
我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里的安静。
他点点头,喉结滚了滚。
“买了他,可能会喜欢的花。”
我望着墓碑的方向,“你不配做他的父亲,别弄脏了我儿子的轮回路。”
他没再说话,只是将花放在墓碑前。
蹲下身时,轻轻抚摸着墓碑。
却突然放声嚎啕大哭。
我听着哭声却没有回头。
只是拉着孟雪向前走。
走出墓园时,孟雪忽然说:“他好像是真的知道错了。”
我望着远处的天际线。
“但错了就是错了,回不去了。”
顾廷州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却恍惚想到了和林言心初遇的那天。
那天他刚下飞机,就被母亲推进了自家的茶室。
掀开门帘时,窗边的椅子上坐着个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
听见动静,她转过头来,笑着看向他。
“你就是爸妈给我找的联姻对象吗?”
她声音脆生生的,上下打量他两眼,突然笑出声,“真好看。”
他自小听惯了“顾总年轻有为”“顾先生气度不凡”。
却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直白又热烈的语气,说他“好看”。
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后来他总想起那个瞬间,想起她亮晶晶的眸子,想起她毫无设防地笑。
他暗自在心底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
可后来呢。
他贪了心。
走错了路。
落到了现在万劫不复的下场。
一切都是他的咎由自取。
是他顾廷州活该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