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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河水日夜奔涌,一点点吞没希望,时间一天天过去,除了那件挂在枯枝上的外套和苏禾那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再无任何关于她的踪迹。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参与搜救的人心上,更将江临拉入深渊。
他像一头困兽,白天疯狂地投入到搜救中,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夜晚,则守小月亮的病床边,像一尊沉默的、被痛苦侵蚀殆尽的石雕。
小月亮的病情如脱缰野马,一直在昏睡中,小小的身体插满管子,心电监护仪上起伏的线条越来越微弱,小脸苍白的像一张纸。
“妈妈爸爸”
小月亮在药物短暂的间隙中微微睁开眼,极其微弱的叫唤,声音轻得像羽毛,小手拽住了江陵的衣角。
他猛地握住女儿的小手,巨大的酸楚和悔恨瞬间冲垮了堤坝。
爸爸
这个迟来的、带着生命最后微光的称呼,一点点将她反复凌迟。
他错过了女儿的出生,错过了她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五年。当他终于知道她的存在,当他终于听到这声“爸爸”,却是在她生命的倒计时里,是在她母亲生死未卜、极可能已经葬身冰冷的河水之后。
他看着女儿毫无生气的睡颜,那眉眼,那轮廓,每一处都像苏禾的翻版,却又隐隐带着属于他的印记。
他仿佛看到五年前那个明媚漂亮的苏禾;仿佛看到她在医院走廊里抱着孩子、孤立无援的背影;仿佛看到她为了钱在酒吧强颜欢笑、被他粗暴羞辱时的隐忍;仿佛看到她最后消失在冰冷河水里的绝望
在巨大的痛苦和绝望驱动下,江临毫不犹豫地做了配型。
可配型需要时间。
时间!又是时间!
小月亮的身体各项机能都在迅速衰竭,每多一秒,这个小小的生命就可能消逝。
江陵犹如行尸走肉在搜救现场和女儿病房之间两点一线地奔波,看着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沉默、濒临崩溃。
“江陵,吃点东西吧”林晓将一份温热的粥放在他旁边的长椅上,声音轻柔。
江陵呆滞的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目光空洞地盯着紧闭的门,仿佛没听见。
林晓在他身边坐下,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搜救队已经扩大搜索范围了,苏禾她很坚强,也许也许被好心人救走了呢?”
江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依旧没有说话,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翻江倒海。坚强?是的,苏禾一直很坚强。为了他,她可以承受断腕之痛;为了女儿,她可以忍受最不堪的屈辱。可是,那冰冷的河水
“小月亮”林晓看向重症监护室,“她需要你。江陵,你不能垮掉,你是医生,更是她的父亲!你得撑住,为了她,也为了苏禾。”
“一个害死了她母亲、又救不了她的父亲”他猛地将脸埋进掌心,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自嘲。
林薇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江陵,这不是你的错。那绑匪就是个疯子,谁也不能预料到,至于苏禾”林晓低下头,声音也低了几分:“我相信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她那么爱小月亮,她一定一定还活着,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找到她,等着看小月亮好起来。”
等着看小月亮好起来?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星火,微弱,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对,他不能垮!
他必须撑住!他要找到苏禾!
他要想尽一切办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把小月亮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而晃了一下。林薇下意识地扶住他。
“谢谢。”江陵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决绝的力量。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监护室紧闭的门,转身大步走向医生办公室的方向,背影虽然依旧沉重,却不再是一具空壳。
林晓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真相的残酷,失去的痛苦,只能由他自己去面对和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