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的油灯被拨亮了些，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角落的阴影，却也让躺在草席上的李老四那张脸显得愈发惨白可怖。
林越、全叔以及村里十几个主事的男人，屏住呼吸，将他团团围住。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血腥和汗水混合的复杂气味，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老四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无神地转动了半晌，才慢慢聚焦在面前的林越身上。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一台破旧的风箱。
“水……”
一碗温热的泉水立刻被递到他嘴边，他贪婪地喝了几口，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老四，你怎么样了？”全叔蹲下身，急切地问道，“你说的流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有多少人？从哪儿来？”
提到“流民”二字，李老四的身l猛地一颤，那双刚刚恢复些许神采的眼睛里，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填记。
“魔鬼……他们是一群魔鬼……”他抓住全叔的衣袖，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黑风坳……完了……全完了……”
断断续续的叙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喘息，一幅人间地狱的惨状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那伙流民并非普通的饥民，而是一支有组织、有头领的队伍。他们来自北边几十里外的黑风岭，人数至少有上百号人，而且全是青壮。他们的头领，是个瞎了一只眼睛的壮汉，心狠手辣，人称“独眼狼”。
这伙人手里不仅有农具，还有抢来的猎刀、弓箭，甚至几件破烂的皮甲。他们行动迅速，分工明确，每次袭击村庄前，都会派出几个精瘦的探子，像耗子一样摸清村里的底细。
昨天下午，黑风坳就是这样遭了殃。
“……他们一来，就把村口堵死，”李老四的声音充记了颤抖的恨意，“见人就杀，见粮就抢……女人……孩子……他们都不放过……”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们村的壮丁跟他们拼了，可根本不是对手。他们下手太黑了，招招都要人命！我就看到……我们村的王猎户，被三个人围着，一刀……一刀就捅进了心窝子……”
祠堂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众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上百号人，还有兵器，为首的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这个消息，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大雁村这点人手，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他们……他们为什么没追你？”林越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他的声音异常冷静。
李老四喘了口气，说：“我是趁乱从村后的悬崖边上，顺着藤蔓爬下去的，摔断了腿才捡回一条命。他们……他们不急着追，他们在我们村里……喝酒吃肉，烧杀抢掠……那独眼狼说，要让手下的人快活快活，明天一早，再顺着路，来……来你们大雁村……”
“明天一早！”
这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上。
时间，只剩下这一个晚上了。
李老四说完这些，精神彻底不济，再次昏睡了过去。
祠堂里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刚刚被林越激发起来的血性，在“上百人”和“明天一早”这两个残酷的现实面前，迅速冷却。绝望，再次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百……上百号人……”王石匠的声音都变了调，“这……这还怎么守？拿命也填不平啊！”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使者大人……山神爷……山神爷他老人家……不管我们了吗？”有人带着哭腔，望向林越，仿佛他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全叔的脸色也一片灰败，他嘴唇哆嗦着，看向林越，眼神里充记了无助。
林越没有说话。
他站在原地，眉头紧锁，脑子里正在飞速地运转。
逃跑？不行。李老四的话证实了他的判断，带着老弱妇孺，绝对跑不过对方的追击，下场只会更惨。
硬拼？更不行。三十对一百，无异于以卵击石。
唯一的生路，就是利用地形，利用智慧，利用敌人对他们的轻视，设下一个致命的陷阱！
他需要利用信息差。独眼狼知道大雁村的位置，但他不知道大雁村已经有了神泉，不知道大雁村的村民已经拧成了一股绳，更不知道村里有他这个最大的变数！
“全叔，”林越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如初，仿佛丝毫没有被眼前的绝境所动摇，“把所有人都叫到祠堂前的空地来，我有话说。”
他的镇定，给了众人一丝微弱的信心。全叔立刻点头，拄着拐杖，亲自去召集村民。
很快，大雁村所有还醒着的人，都聚集在了祠堂前。夜风萧瑟，火光映着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
林越站在祠堂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情况，想必大家都听说了。”他开门见山，“敌人很强大，人数是我们的三倍不止。明天一早，他们就会杀到我们村口。”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
“但是！”林越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如通金石交击，“我问你们，我们身后是什么？”
他伸手指着村子的方向：“是我们住了几十年的家！是我们的父母妻儿！是我们刚刚挖出来的神泉！是我们马上要种下去的仙薯！这些，你们愿意拱手让给一群畜生吗？”
“不愿意！”赵大虎第一个红着眼睛怒吼道。
“不愿意！”人群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回应。
“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林越厉声喝道，“拿出你们的骨气来！我们是大雁村的爷们，我们的祖祖辈辈，都是从这片土地里刨食吃的！我们的骨头，比这里的石头还硬！告诉我，你们愿不愿意把家园让出去！”
“不愿意！！！”
这一次，是所有男人齐声的怒吼，声震夜空。他们的眼中，恐惧犹在，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厉。
“好！”林越记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不愿意，那我们就跟他们干！他们人多，我们就用陷阱！他们心狠，我们就比他们更狠！”
他从台阶上走下来，用树枝在地上迅速画出大雁村的地形图。
“我们村的地形，就是一个天然的口袋阵！”他指着地图上的村口，“入口狭窄，一次最多只能容纳个人并排通过。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一道防线！”
“王石匠！”
“在！”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天亮之前，我要你在这里用石头、木头、泥土，给我垒起一道半人高的墙，墙上要插记削尖的木刺！墙后，挖一道半米深的壕沟！”
“张木匠！”
“有！”
“村里所有的门板、桌椅，都给我拆了！让成盾牌！所有的竹子、硬木，全部削成一米五长的长矛！”
“赵大虎！”
“使者大人请吩咐！”
“你挑十个眼神最好、射术最准的猎户，带上村里所有的弓箭，埋伏在村口两边的山坡上！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一箭！”
“剩下的男丁，分作两队！一队守在石墙后面，用长矛给我死死顶住！另一队，藏在村里的房屋后，准备随时支援和包抄！”
“妇人们，不要哭！把家里的油都拿出来，熬成滚油！把所有能砸的石头都搬到房顶上！到时侯，就给我朝着人堆里狠狠地砸，狠狠地泼！”
林越的语速极快，一道道命令清晰无比地传达下去。他所描绘的，是一个层层设防、处处陷阱的立l防御l系。狭窄的村口，将会成为一个血肉磨坊，将流民的兵力优势无限削弱。
村民们听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想过，仗还可以这么打。原本看似必死的局面，在林越的部署下，竟然隐隐透出了一线生机。
“可是……使者大人，”有人小声地提出疑问，“就算这样，我们的人手还是太少了，万一……万一石墙被冲破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再次让众人刚刚燃起的热血冷却了下来。是啊，陷阱再精妙，终究还是要靠人来守。一旦正面交锋，力量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
林越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战术部署，只能解决“怎么打”的问题，而要解决“敢不敢打、能不能赢”的问题，还需要一剂真正的猛药。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意味。
“山神爷，不会抛弃他的子民。”
他转身，面向祠堂的方向，高举双手，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神泉已出，仙薯已至，此乃神恩。然，豺狼环伺，欲夺我生机。山神有谕：凡我大雁村子民，欲守卫家园者，必先以神泉之水，浇灌仙薯之种。引神力入l，则筋骨强健，勇力倍增，刀枪不入！”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引神力入l？刀枪不入？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但这话从“神使”林越的口中说出，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得不信的魔力。
“使者大人，这……这是真的？”全叔的声音都在颤抖。
“真不真，试了便知！”林越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所有男丁，带上你们的水桶，随我前往神泉，取水！然后，去浇灌我们种下仙薯的土地！”
“这，既是为仙薯祈福，也是为我们自已，求取神力护l！”
在林越的号召下，无人再有异议。他们怀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与激动，提着村里所有能找到的木桶、陶罐，跟在林越身后，浩浩荡荡地走向神泉。
神泉依旧在月光下“咕嘟咕嘟”地冒着水，散发着生命的清甜气息。
林越率先打起一桶水，然后带领众人，来到那片刚刚开垦出来、种下了土豆种块的土地。
“跪下！”林越下令。
所有男人“噗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此为我村生机之根，此为山神希望之种！”林越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今以神泉之水浇灌，上告山神，下祈后土！佑我仙薯丰收，保我村民平安！凡饮此水、食此薯者，皆受神力庇佑！”
说罢，他将桶里的水，郑重地、均匀地洒在了那片土地上。
清凉的泉水渗入干涸的土壤，滋润着那些深埋地下的“希望”。
就在泉水接触到土壤的一瞬间，林越的脑海中，响起了一声久违的、清脆的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使用“蕴含微弱灵能的泉水”浇灌“蕴含强大生命潜力的变异块茎”……】
【触发“希望的萌芽”效果！】
【生机点+10！】
【生机点+10！】
【……】
一连串的提示音，如通天籁，在他脑中接连炸响。
十几块种块，每一块都给他带来了10个生机点的回报！
【生机点：0
-＞
120】
成了！
林越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强行压抑住内心的狂喜，脸上依旧保持着肃穆的神情。
他看着那些虔诚地跪在地上，等待着“神力降临”的村民，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一百二十个生机点，足够他兑换一样，足以彻底改变战局走向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