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的日子平静得近乎凝滞。
萧煜那夜离去后,再未现身,仿佛彻底遗忘了她这个新王妃的存在。禁足令高悬,温知意活动范围仅限于这方小院。
她乐得清静,每日里不是翻阅医书,便是尝试用有限的材料调配药液,缓慢疏通着淤塞的经脉,偶尔也打坐凝神,试图捕捉那丝微弱的内息。
春晓和夏荷两个丫鬟,行事规矩,分寸拿捏得极好,从不怠慢,也绝不多事。送饭、打扫、回话,皆是一板一眼,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木偶,脸上永远挂着疏离而标准的恭敬。温知意试探过两次,问及王府旧事或王爷喜好,她们便立刻垂下眼,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便是“奴婢入府晚,不甚清楚”、“王爷的事,奴婢不敢妄议”,堵得严严实实。
这绝不仅仅是规矩严所能解释的。
几日后,或许是萧煜觉得敲打得够了,或许是觉得她安分,禁足令悄然解除。
温知意开始有意无意地在王府允许的范围内走动,美其名曰“熟悉环境”。
翊王府占地极广,庭院深深,楼台亭阁布局精妙,看得出鼎盛时期的煊赫。但如今,许多地方都透着一股人烟稀少的荒凉感,廊庑寂静,花草也像是无人精心打理,自顾自地疯长。
而府中的下人,更是古怪。
他们人数似乎并不算少,洒扫、搬运、值守,各司其职。但每个人脸上都像是戴着一层面具,表情寡淡,行动间悄无声息,尽量避免与她视线接触。若远远看见她走来,要么立刻低头转身,假装忙碌,要么便是在她经过时,屏息凝神,直至她走远才恢复动作。
那不是对主子单纯的敬畏,更像是一种……恐惧和避讳。仿佛她是什么不祥之物,靠近便会引来灾祸。
有一次,她在花园转角,撞见一个正在修剪花枝的小丫鬟。那小丫鬟猛地看到她,竟像是见了鬼一般,脸色煞白,手中的花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抖如筛糠,连礼都忘了行,扭头就跑。
温知意蹙眉。她自问虽不受宠,但也不至于让人恐惧至此。这反应,太过反常。
更让她留心的是王府的规矩。
除了表面的安静避讳,她很快察觉到一些不成文的禁令。
王府西侧有一片独立的院落,守卫明显森严许多,远远便能感到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气。她只是稍稍靠近那片区域的外围,便有不知从何处现身的侍卫,客气却不容置疑地请她离开:“王妃娘娘,前方乃王府重地,王爷有令,无召不得入内。”语气恭敬,眼神却冰冷警惕。
那里,想必就是萧煜的书房及核心区域。
而更让她觉得蹊跷的是王府的后院。
并非指她的静心苑,而是更深处,靠近王府北墙的一片地方。那里似乎更为荒僻,甚至连巡逻的侍卫都少有经过。她有一次信步走去,却发现通往那里的月亮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锁着,门上还贴着一张模糊的、看似有些年头的封条。
她询问偶尔路过的一个老花匠,那老花匠闻言脸色大变,连连摆手,浑浊的眼里满是惊恐:“去不得去不得!那是府里的禁地!王妃娘娘您千万别好奇,冲撞了……冲撞了里面的东西,可是要倒大霉的!”说完便像是怕被她缠上一般,拄着锄头匆匆走了。
禁地?冲撞东西?
温知意站在那落锁的月亮门外,隔着缝隙看向里面。荒草萋萋,藤蔓缠绕着一座破败小楼的轮廓,寂静得令人心头发毛。
这翊王府,从上到下,从人到地,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下人们的恐惧避讳,森严的规矩,被封锁的禁地……这一切,都围绕着那个坐在轮椅上、性情阴鸷难测的王爷。
萧煜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这死气沉沉的王府,又到底掩盖着什么?
温知意缓缓踱步回静心苑,心中疑窦丛生。
她原本只想借此栖身,韬光养晦,恢复实力后再图离开。但如今,这王府的重重迷雾,却勾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与探究欲。
身为古武家主,她从不惧危险,反而越是神秘莫测,越能激起她的挑战欲。
或许,查明这一切,不仅能让她更好地在这王府立足,也能……更了解她那位“毒舌”夫君。
温知意望向西院书房的方向,又瞥了一眼北面那荒僻的禁地,眸中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真相,她总会弄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