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是一片死寂。玄关的灯没有开，客厅里更是漆黑一片。他习惯性地想去按开关，手指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就让自己沉溺在这片黑暗里吧，他心想。至少黑暗不会欺骗，不会背叛。
他摸索着走到沙发前，重重地坐了下去。皮质沙发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电视，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
窗外偶尔有车灯扫过，在墙壁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影。每一次光亮的闪现，都像是在嘲笑着他此刻的处境。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的心情。烟味很快弥漫开来，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吸着，吐着。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的刘瑶。那时候她总是扎着简单的马尾，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却还是勇敢地牵住了他的手。
婚后生活虽然平淡，但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温暖。刘瑶会在他加班时留一盏灯，会学着做他爱吃的菜，虽然经常失败。他记得有一次她烧糊了鱼，委屈得直掉眼泪，他哄了半天才破涕为笑。
那些点点滴滴的甜蜜，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刺，扎得他心生疼。
他又想起今天晚上看到的那一幕。赵阳的手放在刘瑶的发间，两人靠得那么近，近得几乎要贴在一起。刘瑶脸上那种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为什么？他问自己。难道这三年的婚姻，还比不上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所谓干弟弟？
烟灰不知不觉已经积了很长一截，掉落在他的裤子上，但他毫无察觉。他只是继续抽着下一支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麻痹内心的痛楚。
时钟滴答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已经凌晨一点了，刘瑶还没有回来。
陈宇掐灭又一支烟蒂，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也许她正和那个赵阳在一起，安慰他因为自己的“小题大做”而受惊的心情。
这个想法让他的胃一阵抽搐。他起身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小区里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就在他准备转身时，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楼下。刘瑶从车里下来，脚步有些踉跄。她站在楼下抬头望了望，似乎在看家里的窗户。
陈宇迅速放下窗帘，退回黑暗中。他重新坐回沙发，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门被轻轻推开，刘瑶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显然是想悄悄回卧室。
但当她的目光落在沙发上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怎么还没睡？”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心虚。
陈宇没有立即回答。他缓缓抬起头，透过弥漫的烟雾看着站在玄关处的妻子。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眶微微发红，像是哭过。
“抽烟对身体不好。”刘瑶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抱怨，“你怎么抽这么多？还在生气？”
陈宇掐灭手中的烟，声音因为长时间吸烟而变得沙哑：“聊聊吧。”
刘瑶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个赵阳，到底怎么回事？”陈宇直接切入主题，目光锐利地盯着刘瑶。
刘瑶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就是我认的一个干弟弟，你不是知道吗？最近他失恋又失业，心情很不好，我就是作为姐姐安慰他一下。”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倒是你，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那么大的火，让我丢尽了脸！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我们结婚三年了，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陈宇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心里一片冰凉。他原以为她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会道歉，会保证不再和赵阳来往。没想到她反而倒打一耙，指责起他来。
“我不是不信任你，”他的声音疲惫不堪，“但是你们今天的举动，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任何一个丈夫看到那样的场景，都会不舒服。”
刘瑶猛地站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所以你就在大街上羞辱我？让我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陈宇，你太让我失望了！”
陈宇也站了起来，直视着她的眼睛：“那你呢？你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让他碰你的头发，送我买的草莓和奶茶摔在地上，就不让我失望吗？”
“那是个意外！”刘瑶争辩道，“我只是没拿稳……”
“没拿稳？”陈宇打断她，声音里带着讽刺，“我看你接赵阳的发夹时拿得很稳。”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刘瑶。她狠狠地瞪着陈宇，语气尖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连我认个弟弟都容不下？赵阳在这里无亲无故的，我不帮他谁帮他？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陈宇看着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可怕。他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愧疚，一丝理解，但什么都没有。只有理直气壮的指责和埋怨。
“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小气、没有同情心的人？”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深深的失望。
刘瑶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语气稍微软化：“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你今天真的太过分了。赵阳他只是个需要帮助的弟弟，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陈宇缓缓摇头，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我不是怀疑你们有什么。但是我要求你和他保持距离，这个要求过分吗？”
“你怎么能这样？”刘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赵阳现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怎么能不管他？陈宇，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冷血的人！”
冷血？陈宇在心里重复着这个词，突然很想笑。原来在乎自己的妻子和别人过度亲密，就是冷血。原来希望婚姻有基本的界限感，就是小气。
他看着刘瑶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突然感到一阵无力。这场对话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去睡吧。”他转身背对着她，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明天还要上班。”
刘瑶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陈宇拒绝沟通的姿态，最终只是跺了跺脚，转身走进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陈宇站在原地，听着卧室门锁咔哒一声落下的声音，感觉那像是锁在了自己的心上。
他缓缓坐回沙发，又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仿佛看到婚姻的裂缝正在一点点扩大，而他却无能为力。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陈宇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