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至头顶时，众人终于走到了黑石岭的峡谷口。
峡谷两侧的山壁直上直下，像被巨斧劈开一般，怪石嶙峋的崖壁上缠着干枯的藤蔓，风从谷口灌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腐土味，吹得人脊背发凉。
“这峡谷就是去兖州的近路？”壮汉望着黑漆漆的谷口，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里面黑得看不见底，别再有什么危险吧？”
赵老栓拄着长枪，眯眼打量着谷口的岩壁：“没错，以前我跟着朱将军走过一次，穿过峡谷再走半个时辰，就能看到兖州的城墙了。只是这峡谷里常年不见光，潮气重，还有不少毒虫，得小心走。”
苏瑶刚要迈步，掌心的香草玉佩突然轻轻震颤，不是预警危险的冷意，而是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碧色微光顺着指尖往上爬，竟在她眼前映出一片细碎的绿影。她正疑惑，头顶突然传来“簌簌”的声响，抬头一看——
数十只巴掌大的蝙蝠正绕着众人头顶盘旋，灰黑色的翅膀扇动着，带起一股腥风。最中间那只蝙蝠格外显眼，体型有普通蝙蝠的两倍大，翅膀边缘泛着淡淡的银灰色，一双红眼睛像两颗烧红的炭，死死盯着苏瑶怀里的香草残株，却没有半点攻击的意思，反而像是在等待什么。
“蝙蝠！这么多蝙蝠！”老妇人抱着孩子往后退，声音发颤，“它们不会要咬我们吧？”
流民们纷纷举起兵器，想要驱赶，却被苏瑶拦住：“别动手！它们好像没有恶意！”她盯着那只银边蝙蝠，突然发现它的翅膀上沾着一点绿色的东西——竟是和香草残株一样的汁液！
银边蝙蝠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却不刺耳的鸣叫，其他蝙蝠立刻停止盘旋，整齐地落在谷口的岩壁上，留出一条通往峡谷深处的路。那只银边蝙蝠则扑棱着翅膀，飞到苏瑶面前半尺远的地方，红眼睛依旧盯着她怀里的香草，翅膀轻轻扇动，像是在示意她跟着走。
林风握紧长剑，警惕地看着蝙蝠：“苏姑娘，这蝙蝠不对劲，说不定是黄巢军搞的鬼，别轻易跟它走！”
苏瑶却摇了摇头，她掏出怀里的香草残株，指尖轻轻摩挲着叶片——残株上的草木香一散开，那只银边蝙蝠立刻发出一声更欢快的鸣叫，翅膀扇动的频率都快了几分。玉佩的暖意更浓了，微光映在蝙蝠翅膀上，竟让银灰色的翅边也泛起了淡淡的绿光。
“它是被香草的气息吸引来的，”苏瑶笃定地说，“你看它翅膀上的香草汁液，说不定以前接触过这种香草，甚至……和朱全有关。”
赵老栓突然一拍大腿：“我记起来了！去年冬天朱将军在废弃军营种香草时，就有蝙蝠经常落在香草丛上！当时我还觉得奇怪，蝙蝠不是都怕光怕香味吗？现在看来，这些蝙蝠是真的喜欢香草的味道！”
银边蝙蝠像是听到了“朱全”两个字，突然朝着峡谷深处飞了一小段，又折回来，红眼睛里的急切更明显了。苏瑶心里一动，跟着往前迈了一步——蝙蝠立刻又往前飞，始终和她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分明就是在引路。
“这蝙蝠莫不是来给我们带路的？”李二瞪大了眼睛，“也太神奇了吧！”
“不管是不是，都比瞎闯峡谷强，”苏瑶把香草残株揣回怀里，握紧玉佩，“里面黑，大家跟紧我，注意脚下，有什么情况立刻喊。”
众人虽然还有些害怕，但见苏瑶这么笃定，又想起之前玉佩和香草的神奇，还是跟着她走进了峡谷。银边蝙蝠在前面引路，翅膀上的银灰色在黑暗中像一盏小小的灯，其他蝙蝠则在岩壁上跟着移动，红眼睛连成一片，竟把峡谷里照得隐约能看见路。
峡谷里比想象中更窄，最窄的地方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岩壁上渗着水珠，滴在地上的石缝里，发出“嘀嗒”的声响，在寂静的峡谷里格外清晰。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空气里的潮气也更重了。
“前面有暗河！”赵老栓提醒道，“过暗河的石头路很滑，大家互相扶着点！”
果然，转过一个弯，一条黑漆漆的暗河出现在眼前，河面上架着一排半露在水里的石头，石头上长满了青苔，看起来滑得很。银边蝙蝠飞到暗河上方，红眼睛盯着河面，突然发出一声鸣叫——
河面上突然泛起一圈圈涟漪，十几只小鱼从水里跳出来，落在石头上，很快就没了动静。李二凑近一看，惊呼道：“这些鱼身上有毒！你看它们的鳞片是黑的！”
众人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要是刚才没注意，踩在石头上时被鱼咬一口，后果不堪设想！苏瑶感激地看向银边蝙蝠，它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朝着暗河对岸飞，翅膀扇动着，竟在石头上吹起一股微风，把上面的青苔吹掉了不少。
“这蝙蝠简直成精了！”壮汉忍不住感叹，“还知道帮我们清理青苔！”
众人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头过河，银边蝙蝠就在头顶盘旋，每当有人快要滑倒，它就会飞过去轻轻撞一下那人的肩膀，提醒他们站稳。等所有人都过了暗河，苏瑶刚想道谢，银边蝙蝠突然朝着峡谷深处飞去，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像是有什么急事。
“它好像在催我们快点！”苏瑶连忙跟上，“说不定前面有什么情况！”
众人加快脚步，跟着银边蝙蝠往峡谷深处走。越往里走，空气里的腐土味渐渐淡了，反而多了一股熟悉的草木香——和香草残株、玉佩的味道一模一样！苏瑶心里一喜，加快了脚步，转过最后一个弯时，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峡谷尽头的空地上，竟长着一小片绿油油的香草！虽然只有十几株，却长得格外茂盛，叶片上还挂着水珠，在从谷顶透进来的阳光里泛着光。银边蝙蝠落在一株香草上，用翅膀轻轻拍打着叶片，红眼睛看向苏瑶，像是在邀功。
“这里怎么会有香草？”林风惊讶地说，“难道是朱将军种的？”
赵老栓走到香草丛前，仔细看了看，突然指着一株香草的根部：“你们看！这里有个记号！是朱将军的记号！”众人凑过去一看，果然，香草根部的石头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朱”字，和军营里帅帐的记号一模一样。
苏瑶蹲在香草丛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草木香瞬间钻进鼻腔，玉佩的暖意猛地炸开，竟在她眼前映出一段画面：朱全身穿银甲，正小心翼翼地把香草幼苗种在土里，身边还跟着几只蝙蝠，其中一只正是那只银边蝙蝠！他一边种，一边轻声说：“瑶儿，等你来了，看到这些香草，就知道我在等你……”
画面散去，苏瑶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她终于确定，这只银边蝙蝠真的和朱全有关，这片香草也是朱全特意种在这里的，就是为了等她来！
“苏姑娘，你看！蝙蝠的翅膀上有字！”李二突然指着银边蝙蝠的翅膀喊道。
苏瑶抬头一看，银边蝙蝠正展开翅膀，银灰色的翅边上，竟用一种透明的汁液写着几个小字——“黑风山有伏，走左翼”！
“是朱将军的字迹！”赵老栓激动地说，“他肯定是料到我们会走这条路，特意让蝙蝠给我们报信！黑风山就是黄巢军的大营所在地，他们肯定在那里设了埋伏！”
林风脸色一沉：“难怪之前遇到的流民说黑风山不对劲，原来黄巢军早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幸好有这蝙蝠报信，不然我们就中了他们的计！”
银边蝙蝠像是完成了任务，收起翅膀，落在苏瑶的肩膀上，红眼睛里满是温顺。苏瑶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心里满是感激：“谢谢你，多亏了你，我们才能避开埋伏。”
银边蝙蝠发出一声轻柔的鸣叫，突然从她肩膀上飞起，朝着峡谷外飞去，其他蝙蝠也跟着它一起，很快就消失在了谷口。苏瑶知道，它是回朱全身边报信去了。
“我们赶紧走！”苏瑶站起身，握紧玉佩和香草残株，“按照朱全说的，走黑风山左翼，尽快赶到兖州！”
众人纷纷点头，跟着苏瑶走出峡谷。刚出峡谷，就能看到远处黑风山的轮廓，山脚下隐约能看到黄巢军的营帐，密密麻麻的，像一群黑色的蚂蚁。而山的左翼，果然有一条隐蔽的小路，藏在茂密的树林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就是那条路！”赵老栓指着小路，“走那条路能绕开黄巢军的大营，直接到兖州城下！”
众人加快脚步，朝着小路走去。苏瑶回头望了一眼黑风山，又摸了摸怀里的香草残株——她知道，离兖州越近，离朱全越近，危险就越大。可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朱全一直在等她，还有像银边蝙蝠这样的“朋友”在帮她，只要坚持下去，他们一定能重逢，一定能完成那个跨越时空的约定。
阳光洒在小路上，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瑶走在最前面，掌心的玉佩泛着温暖的微光，怀里的香草残株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像是在为她加油，为她指引着通往兖州、通往朱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