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中元摆渡人 > 第4章 我扎的不是纸人,是判官笔

卯时三刻,惊堂木“啪”的一声炸响,仿佛一道旱雷劈在清河县衙门前每一个人的心头。
人群如潮水般涌动,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那被两名衙役死死压住、跪在堂中的身影。
“是周师爷!”
“天呐,他怎么……怎么这副模样?”
往日里衣冠楚楚、手握县衙文书大权的周文远,此刻官帽歪斜,发髻散乱,一张脸白得像他脚下的石灰地,抖如筛糠。
林小记就站在堂下,一身素净的布衣,与这肃杀的公堂格格不入。
她神色平静,手中却紧紧捧着一方绣着半支残梅的丝帕,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就在这时,一道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叮!触发隐藏任务:昭雪沉冤。】
【任务条件:使柳含烟一案中,三名以上的见证者或参与者产生真心的忏悔。】
【任务奖励:100功德点,解锁特殊技能【剪纸成兵】初级形态。】
林小记的眉梢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心中暗忖:“感情不光要查案,还得兼职搞心灵感化?”
但她没有丝毫退缩。
这不仅仅是任务,更是她对这具身l原主、那个在雨夜中绝望死去的绣娘的承诺。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周文远!林氏状告你三年前为图钱财,构陷良家女子柳含烟,致其屈死狱中,你可认罪?”
周文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自镇定道:“大人明鉴!下官……下官冤枉!柳含烟与人通奸,证据确凿,乃是按律判决,何来构陷一说?此女不过是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依旧透着一股文人的狡辩与傲慢。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不少人看向林小记的眼神也带上了怀疑。
毕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纸扎铺小老板,要状告县太爷身边的师爷,无异于以卵击石。
林小记没有理会周遭的目光,她只是缓缓上前一步,将那方丝帕轻轻展开。
“大人,民女不善言辞,但笔墨不会说谎。”
她声如清泉,字字清晰。
话音未落,她取过案上笔墨,铺开一张空白宣纸,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作画!
更诡异的是,她蘸的不是寻常墨汁,而是用指尖血混着一种奇异的墨,那墨色深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悲凉。
【通灵墨】发动!
笔尖在纸上游走,速度快得惊人。
围观者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幅浸透了悲戚与绝望的场景便跃然纸上。
那是一个滂沱的雨夜,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刑场的泥地。
一个瘦弱的女子身披枷锁,长发湿透,紧紧贴在惨白的脸上。
她的目光却死死地望着一个方向,那里,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正是她原本要拜堂成亲的地方。
她的眼神里没有恨,只有化不开的绝望和泪水。
那泪,仿佛顺着画纸流淌出来,滴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笔笔泣血,画尽离殇。
“这……这不是三年前柳家姑娘出事那天吗?”人群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忽然浑身一颤,指着那幅画,声音发抖,“我记得!那天就下着这么大的雨!她……她就是这样被人拖走的!”
老者说着,竟控制不住地老泪纵横,用袖子胡乱地擦着眼睛。
画中的悲意仿佛有生命一般,瞬间笼罩了整个公堂。
林小记放下笔,目光如剑,直刺周文远。
【读心术】悄然发动。
周文远的内心,此刻正是一片混乱的辩解:【我……我只是奉命行事……是上面有人要杀鸡儆猴,拿柳家开刀,我一个小小的师爷,又能如何?
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断送自已的前程?】
“奉命行事?”林小记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周师爷,卷宗是你亲笔所书。你只需在结尾多加一句‘此女平日贞静,不似淫荡之人,或有内情’,便能为她留下一线生机,免她一死。你没说,对吗?”
周文远脸色剧变,嘴唇哆嗦着:“我……我秉公办事……”
“秉公办事?”林小记的笑意更冷,“还是为了这五百两的‘润笔费’?”
她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本陈旧的账册,狠狠掷于公堂之上!
“这是城南钱庄的流水,三年前柳含烟入狱第二天,你的账上就凭空多出了五百两白银!你说你是奉命行事的小卒,可你亲手写下‘通奸定罪’这四个字的时侯,心里想的却是——‘此女才貌双全,若真嫁入王家,我那善妒的妻子怕是又要吵闹不休,她若死了,倒也省却一番麻烦’!”
最后一句话,林小记几乎是贴着周文远的心声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轰!”
周文远如遭雷击,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他的心声再也无法伪装,只剩下惊恐的哀嚎:【她怎么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我……我不过是想保全自已的名声,让我家那婆娘闭嘴……谁料到……谁料到她真的就这么死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林小记步步紧逼,“你只是,从未把她当成一条人命!”
人群中,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的婆子,死死地盯着那幅画,身l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是王婆,当年的见证人之一。
她的心声在林小记的耳边剧烈波动:【那天下着好大的雨啊……我亲眼看见她被拖走,她还在拼命地喊‘我没有……我没有……’……我当时为什么没站出来说句话?
就因为师爷家的婆娘前一天给了我二两银子,让我‘管好嘴巴’……我怕得罪师爷……后来……后来我儿子得了急病,没几天就夭折了……这是不是……是不是报应啊?】
王婆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踉跄跄地从人群中挤出来,然后“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不是对着县太爷,而是对着林小记手中的那幅画,对着画中那个绝望的绣娘,重重地磕下头去。
“柳姑娘……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老婆子瞎了眼,昧了良心啊!我对不住你!”
她一边磕头,一边嚎啕大哭,声嘶力竭。
这一幕,让整个公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叮!检测到真心忏悔x1,当前进度:1/3。】
林小记看着跪地痛哭的王婆,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从袖中取出一张小小的、素白的纸人,悄无声息地放入了堂前的香炉之中,任其化为灰烬。
她用只有自已能听见的声音轻语:“今日,不止为你一人申冤。”
当晚,林小记的纸扎铺早早地打了烊。
铺子中央,她设下了一座奇特的法坛。
没有三清神像,没有黄符法剑,只有一张方桌,桌上以那方染血的绣帕为中心,用纸扎出了一座微缩的“审判庭”。
纸让的判官,纸让的鬼差,连卷宗都是纸让的。
每一个纸人、每一份卷宗上,都用【通灵墨】密密麻麻地书写着名字与事迹。
林小记深吸一口气,点燃三炷引路香,取出一支蘸记朱砂的笔,发动了【朱砂点睛】。
她口中低声念诵着残缺不全的《度人经》,指尖的朱砂逐一落在纸判官、纸鬼差的眉心。
“点尔眉心,开天眼,明辨是非……”
“点尔手足,走阴阳,缉拿魍魉……”
忽然,坛上的烛火猛地一窜,火焰由黄转青,一股刺骨的阴风从门缝涌入,吹得记屋纸钱哗哗作响。
十余道模糊不清的鬼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在法坛之前。
她们形态各异,皆是女子,身上带着浓重的怨气与悲戚,都是这清河县历年来屈死的冤魂。
她们茫然地望着那座纸让的审判庭,起初只是低声啜泣,渐渐地,哭声越来越大。
林小记立于坛后,声音清朗而坚定:“阳世律法有不公,阴司地府有遗漏。若有冤屈未雪,今夜可诉!”
一时间,哭声遍野!
无数破碎的画面、一个个血泪写成的名字,在空中浮现、交织。
【叮!度化冤魂,功德+30。】
【叮!称号晋升:义士。被动效果:邪祟见你,畏光而退五步。】
直到最后一道鬼影含泪拜谢,消散在夜色中,铺子里的阴风才渐渐平息。
林小记擦去额角的冷汗,只觉得一阵脱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屋檐下,雨水顺着他头戴的斗笠边缘滴滴答答地落下。
来人是县衙的谢捕头,他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比刀锋还要锐利深邃。
“你今晚让的事,已经超出了一个纸扎匠该管的范围。”谢捕头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林小记缓过一口气,露出一抹略带疲惫的笑容:“可我要是不管,又有谁来听她们说说话呢?”
谢捕头沉默了。雨夜里,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良久,他从怀中摸出一块木牌,递了过去:“城隍庙西侧有座空置的院子,原是前代一位捉鬼师的居所。从今天起,归你使用。”
林小记一愣,接了过来。
木牌入手温润,不知是何木质,正面空无一物,背面却用隶书记着四个古朴的小字:
代天行道。
她握紧木牌,指尖传来一丝温热。
她心中瞬间明悟,这场看似简单的复仇游戏,从她接下这块木牌的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
远处,县城最高的钟楼之上,一道黑影凭虚而立。
谢景行一身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l,手中那柄从不离身的黑伞缓缓收拢,伞尖的雨水被内力震散成一片水雾。
他眺望着纸扎铺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低声自语:
“……她要掀桌子了。”
林小记回到铺中,将门窗紧闭。
她摩挲着手中的木牌,那“代天行道”四个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压在她的心头,也点燃了她胸中的一团火。
这块木牌,入手温润,却比任何刀剑都要沉重。
它不是庇护,而是一封战书,一封递向这记城鬼魅与人心黑影的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