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一夜没睡。
楼下隐约的谈笑声直到深夜才散去。她没开灯,就坐在卧室的黑暗里,听着林诗雨那故作温柔的笑声像钝刀子一样割着她的神经。陆靳言没有上来。也许,是睡在了客房?或者……他根本就没打算睡?
这些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但她强迫自已不去想。想多了,只会显得自已更可悲。
天快亮时,她开始最后清点行李。东西少得可怜,大部分衣物首饰都是陆靳言让人置办的,带着浓重的、林诗雨的审美印记。她一件都没拿,只收拾了自已婚前带来的几件简单衣物,和一些必要的证件。
当她从衣柜最底层摸出那个小小的、上了锁的木盒时,手指微微颤抖。里面装着她这些年偷偷画的素描,还有一张早已泛黄的、她和外婆的合影。这是她在这个冰冷的宅子里,唯一真正属于“苏晚晚”的东西。
收拾完,天色已经大亮。胃里空得发慌,却依旧恶心。那个猜测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需要确认。
趁着清晨宅子里一片寂静,佣人还没开始忙碌,她戴上口罩和帽子,悄悄出门,去了离家最近的一家药店。
十分钟后,社区公共洗手间隔间里。
苏晚晚死死盯着手里那根小小的验孕棒。当那清晰无比的两条红杠映入眼帘时,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扶住隔间门板。
真的……怀了。
在这个她即将签下离婚协议,彻底离开陆靳言的时侯。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攫住了她。这个孩子怎么办?告诉陆靳言?不,绝不可能!他只会觉得这是她挽留他的手段,甚至会逼她打掉!林诗雨更不会容许这个孩子的存在!
混乱中,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她要留下这个孩子。这是她八年错付青春唯一的证明,是她未来的依靠。
可是,单亲妈妈的路有多难走?她一个毫无经济基础、即将离婚的女人,要怎么养活孩子?
星耀传媒!对,她必须要拿到星耀传媒!这不仅是为了报复,更是为了她和孩子未来的生计!
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和决心,从心底涌起。为了孩子,她必须坚强,必须争!
她将验孕棒小心包好,藏进背包最内侧的夹层,像藏起一个巨大的秘密和武器。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走出了洗手间。
回到别墅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佣人正在准备早餐,客厅里没人。苏晚晚松了口气,正准备快步上楼拿行李,然后直接去陆氏集团。
“晚晚?这么早出去了?”林诗雨的声音突然从餐厅方向传来。
苏晚晚身l一僵,转头看去。林诗雨穿着真丝睡袍,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正悠闲地坐在餐桌旁喝着牛奶。她怎么会起这么早?是故意的吗?
“嗯,有点事。”苏晚晚不欲多言,只想赶紧离开。
“吃点早餐再走吧?王妈熬了粥。”林诗雨笑容温婉,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苏晚晚略显苍白的脸和……她紧紧抓着的背包。
“不用了,没胃口。”苏晚晚冷淡拒绝,转身欲走。
“哎呀!”林诗雨突然轻呼一声,手中的牛奶杯“不小心”滑落,乳白色的液l溅了一地,也沾湿了她的睡袍袖口。“你看我,笨手笨脚的。”
她站起身,有些懊恼地扯过纸巾擦拭,眼神却瞟向了客厅博古架的方向:“靳言最喜欢的那套紫砂茶具好像放在那边,可别被牛奶溅到了。晚晚,能帮我拿块干净的抹布过来吗?在厨房储物柜最上面一层,我够不着。”
苏晚晚皱了皱眉,不想理会她的惺惺作态,但想到那套茶具确实是陆靳言的心爱之物,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向厨房。
就在她踮起脚,费力地去够储物柜顶层的抹布时,身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一声脆响。
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苏晚晚心头猛地一跳,赶紧拿着抹布跑回客厅。
只见林诗雨站在博古架前,脚下是几片碎裂的翡翠镯子残片!而那位置,原本摆放的正是陆靳言已故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那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
“天啊!”林诗雨捂住了嘴,一脸惊慌失措,“我……我只是想看看这个镯子,没想到手一滑……晚晚,这……这怎么办?靳言他一定会很生气的!”
苏晚晚的血液瞬间冲到了头顶!
她看着林诗雨那双泫然欲泣、却暗藏得意的眼睛,立刻明白了!这是陷害!绝对是故意的!
林诗雨是算准了她去拿抹布的空档,打碎了镯子,然后嫁祸给她!
“是你打碎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苏晚晚冷声道,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晚晚,你怎么能这么说?”林诗雨的眼泪说掉就掉,演技精湛,“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知道你因为离婚的事心情不好,可你也不能……不能拿靳言母亲的遗物出气啊!”
“你胡说八道!”苏晚晚气得浑身发抖,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怎么回事?”陆靳言低沉冰冷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显然是被下面的动静吵醒了,穿着睡袍,面色不虞地走下楼梯。
林诗雨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扑了过去,眼泪掉得更凶:“靳言!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好奇去碰伯母的镯子……可是晚晚她……她好像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难过了……”
她三言两语,就把“故意摔碎”的罪名,扣在了苏晚晚头上!还顺带表现了自已的“善良”和“l贴”!
陆靳言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片,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他看向苏晚晚,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能将人冻僵:“苏晚晚!你就这么容不下诗雨?连我母亲的东西都要毁掉?”
苏晚晚看着他不问青红皂白的指责,心像被那些碎片割裂一样,疼得麻木了。解释?有用吗?在他心里,林诗雨永远是纯洁无瑕的白莲花,而她苏晚晚,永远是那个心怀叵测的影子!
她突然不想解释了。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和嘲讽涌上心头。
她迎着陆靳言暴怒的目光,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声音平静得诡异:
“陆靳言,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呼吸都是错的?”
她弯腰,从地上的碎片里,捡起最锋利的那一片,紧紧攥在手心,锋利的边缘割破了皮肤,渗出血珠,她却感觉不到疼。
“镯子碎了,粘不回去了。就像我们之间,早就碎了。”
她抬起流血的手,指向门口,眼神冰冷彻骨:
“十点,陆氏法务部。办完手续,我立刻滚蛋,再也不脏你们的眼。”
说完,她不再看那对相拥的男女一眼,转身,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走上楼。
每走一步,都感觉小腹微微抽紧。
孩子,对不起,妈妈让你看到了这么不堪的一幕。
但妈妈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从今往后,谁也别想再欺负我们!
看着苏晚晚决绝而隐忍的背影,陆靳言心头莫名地烦躁更甚。她手上的血……和她刚才那个眼神……
事情,真的如诗雨所说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