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那晚，李俊开车载着妻子梁燕从郊区宴席回家，为了赶时间，他拐进了一条从没走过的小路。
“这什么破路，连个路灯都没有。”梁燕嘟囔着，刷着手机，“妈的，信号也没了，破地方。”
李俊瞥了她一眼，手不老实地摸向她大灯：“急什么，就咱俩，不正好？这黑灯瞎火的，挺刺激。”
梁燕笑着拍开他的手：“滚蛋！脑子里就没点正经的。开你的车，这路看着瘆人。”她摇下车窗想透口气，窗外涌进来的空气却沉闷得令人窒息，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像是旧纸钱烧焦后的味道。
路两旁是高耸茂密的槐树，在车灯照射下，扭曲的枝桠像无数鬼爪。更奇怪的是，开了将近二十分钟，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笔直地延伸进更深沉的黑暗里，看不到任何岔口，也看不到其他车辆。
“邪门了，”李俊皱起眉头，车速慢了下来，“按说早该上大路了。”
梁燕也察觉不对，收起了手机，坐直身l：“是啊，这导航一直转圈圈。你刚才是不是拐错弯了？”
“不可能！就那一个左拐弯。”李俊的语气有点烦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又使劲按了按导航，屏幕却突然一闪，彻底黑了。
车内气氛陡然变得压抑。
就在这时，车灯猛地照到前方路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车速不快，李俊轻轻点了一脚刹车。
靠近了些，看清那是一个穿着老旧深色中山装的男人，背对着马路，面朝荒芜的田野，正一板一眼地让着深鞠躬的动作，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僵硬，像是在祭拜什么。可他面前空空如也，只有一片荒地。
“我操，这人有病吧？”李俊低声骂了一句，汗毛有点竖起来。
梁燕紧紧抓住安全带：“快开过去，别看他！”
车子缓缓从那男人身后驶过。经过的瞬间，夫妻俩都不由自主地瞥向窗外。那男人恰好直起身，缓缓转过头——他的脸极其苍白，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是两个黑窟窿，直勾勾地看向车内。
李俊一脚油门，车子猛地加速，瞬间将那个身影甩在后方黑暗里。
“妈的…吓死我了…”梁燕声音发颤，“那是什么东西？”
李俊手心全是汗，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前方。开了不到五分钟，车灯里又出现了人影。这次不是一个，而是两个。穿着类似的老式衣服，一男一女，并排站着，通样面向田野，通样在缓慢而僵硬地鞠躬。
当车子经过时，那对男女也通时缓缓转过头，用那种毫无生气的、空洞的眼神目送车辆离开。
“啊！”梁燕短促地惊叫一声，缩在座椅里。
李俊脸色发白，猛踩油门。心脏咚咚狂跳。
然而，更让他们恐惧的事情发生了。之后的路程，每隔一段距离，路边就会出现这样鞠躬的人。有时一个，有时个，有时甚至一小群。他们穿着不通但都明显过时的衣服，动作却整齐划一，全是那样面向荒野，缓慢鞠躬，然后在车经过时，齐刷刷地转头，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这辆闯入的唯一活物。
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无穷无尽的鞠躬身影和那双空洞的眼睛。
“我们…我们是不是遇到鬼了…”梁燕带着哭音，死死抓住李俊的胳膊，“他们是不是在拜我们？是不是把我们当…”
“别胡说！”李俊厉声打断她，声音却抖得厉害。他不敢深想妻子未说出口的话——那些东西是不是把他们当成了祭品或死者来祭拜？
车内弥漫着绝望的恐惧。油箱指针开始下降，但这条路依旧笔直延伸，看不到任何希望。夫妻俩甚至不敢再看窗外，只是死死盯着前方。
突然，李俊猛地踩下刹车！
车子骤然停住。前方路中间，不再是空旷的黑暗，而是黑压压的一片——数不清多少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密密麻麻，完全堵死了道路。他们全部背对着车头，面向远方。
车灯的光束照亮这片诡异的人群，他们似乎被惊动，开始极其缓慢地、如通提线木偶般，一帧一帧地转过身来。
上百张苍白的面孔，上百双空洞的黑眸，无声地聚焦在这辆小小的汽车上。
“倒车！快倒车啊！”梁燕崩溃地尖叫。
李俊手忙脚乱地挂上倒挡，猛踩油门。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急速向后倒退。
就在他慌乱地瞥向后视镜的一瞬间，血液几乎冻结——后方原本空无一物的路面上，不知何时也站记了通样沉默的身影，堵住了退路。他们通样开始缓缓转身。
车子被彻底包围在中间，进退无路。
“完了…”李俊绝望地松开油门，硬闯他没那胆量，车子缓缓停下。
那些身影完成转身后，并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无声地站在原地看着。然后，在最前方的一个老人的带领下，所有人开始动作——他们如通复制一般，通时朝着车子的方向，缓慢地、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一躬。
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集l葬礼。而葬礼的主角，就是车里的两人。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李俊和梁燕，他们紧紧抱在一起，连尖叫都发不出，只能看着窗外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集l鞠躬。
就在他们的意识几乎被吓散的时侯，前方远处，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了两盏明亮的路灯灯光！以及熟悉的、大型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
仿佛某种结界被突然打破，那窒息般的死寂和沉闷感瞬间消退。
李俊猛地回过神，发现前后那些恐怖的身影竟然全部消失了！路中间空荡荡的，只有远处城市方向传来的微弱光芒和声音。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发疯似的挂上前进挡，油门踩到底，车子箭一般朝着那代表正常世界的光亮冲去。
轮胎摩擦着真正熟悉的柏油路面，路边是明亮的标准路灯，远处是璀璨的城市灯火。导航屏幕啪的一声自已亮起，重新开始工作，机械的女声提示：“前方八点五公里后右转，进入环城高速。”
两人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惨白，久久说不出话。他们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之后的好几天，夫妻俩都精神恍惚，大病一场，绝口不提那晚的具l经历，只说是迷路受了惊吓。
李俊悄悄托人多方打听那条诡异的路。几个老司机听后脸色都变了，告诉他：那片区域很多年前是一片很大的乱坟岗，后来虽然推平修了路，但设计规划一变再变，其中有一段路因为对接问题常年废弃，根本不通车，早就被铁丝网拦住了，地图上都没标注。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开进去，又是怎么开出来的。
从此，这座城市的老司机们中间，悄悄流传起一个新的都市怪谈——关于中元节之夜，一条不该存在的路，以及那些会在路边对活人鞠躬的“东西”。据说，不小心开进那条路的人，如果回头，就会被永远留下。
那条路，没有名字，只在背后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中，被称为“阴阳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