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力量
夜色如沉疴覆没于城市边缘，写字楼后的巷子寂静无声，只有零星灯光从远处玻璃阑珊里滑出斜影。贺知光把背包提得更紧，鞋底蹭在碎玻璃上发出微弱的咔响。项遥站在他身边，额角覆着一层冷汗，视线警觉地游离于幽暗角落，手心紧扣着手机不敢松开。于东行则蹲在墙角，专注地拿着相机对着不规则的裂缝拍照。
“照片能拍下来吗？”项遥低声道。
“能，但只有普通画面，异常反应好像被某种东西遮蔽了。”于东行翻动相机，屏幕上看不到那道空间裂隙，只是泛着诡异模糊的白光。
贺知光眼神游离，他的思绪一直悬挂在昨晚的梦魇——那些扭曲的街景和重复的时间断层。指尖偶尔泛起微凉，身l深处的异样感正逐渐膨胀。他皱起眉头：“你们……有没有感觉到空气在流动？”
“你听到什么了吗？”项遥警觉问。
“不，是一种错位感。”贺知光努力形容，“像是自已在被挤压，又被拉长——”
他们三人立于裂缝旁，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水波荡漾，深不可测地干扰神经末梢。项遥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不能再靠近，我们没有完全准备好。”
于东行嗤地一笑，却明显压低了兴奋声线：“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贺知光。昨晚的异常，你真的只是普通人吗？”
贺知光正要回话，忽然l内一阵炽热涌动，如通有不可控的电流在细胞间窜动。他的视野开始错乱，四周的巷墙在视觉里不断扭曲、分层，墙皮仿佛融化着滴下墨水，地面变得黏稠、遥远——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如通透明玻璃崩裂出一道窄缝。
项遥见状惊呼，“贺知光！你怎么了？快出来！”
但话音未落，贺知光已仿佛陷入另一重现实，身l微微悬浮，指尖被灰色雾气缠绕。他试图挣扎，却发现那股力量正扩散至周围，空气瞬间变冷，玻璃瓶、碎砖头像受磁场牵引般震颤，甚至有一只野猫长啸后仓皇逃离。
于东行惊呆了：“卧槽，这是什么！”
项遥赶紧扶住贺知光的肩膀，声音带着丝颤抖，“贺知光，你要专注！用你昨晚的方法，想想‘正常’！”
贺知光闭上双眼，努力回忆昨夜断层消失的一刻——那种理性思考下的自我约束。他脑海里迅速浮现工作桌上繁杂的代码和单位时间分配，像给混乱定下秩序的逻辑锁。他竭力集中，将内心的“理性”想象成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
突然，“嘭”的一声脆响，巷口远处停放的废旧车辆从车窗裂缝处喷涌出一阵白雾，似乎在映衬城市与现实交融的模糊边界。贺知光的身l骤然一沉，脚步踉跄，项遥和于东行连忙伸手将他拉住。
场面静止了一秒钟，谁也没有说话。
“刚刚……这是不是能力彻底失控的前兆？”于东行声音干涩。
“不是前兆，是失控。”项遥脸色苍白，“你触发了主动异变——城市裂缝对你有反向共振。你刚刚释放了‘现实歪斜’，影响了这片区域的时空结构。”
贺知光大口喘气，脸色惨白，手背在微微颤抖：“有……有人看到吗？”他下意识望向巷口。
于东行正想安慰，却忽然发现远处有一道黑影迅速闪过，留下极淡的衣角和鞋印。三人立刻警觉。项遥将手机快速滑到某个软件界面，看着屏幕上的“异常能量波动监测”跳动到了深红档。
“有人在追踪我们。”项遥声音紧张。
“所以，我们的调查不是秘密了？”贺知光自嘲地抿嘴，但眼底却有异样的锐利。
于东行则迅速进入记者模式，低声嘀咕：“既然这样，说明我们已经踩中了让他们害怕的东西。”
黑影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三人的动静。项遥悄悄引导大家退进巷子更深处小仓库。门刚关严，外面立刻传来压抑的脚步声，像是有数人正缓慢巡视。
仓库堆记了废旧电脑主板和纸板箱，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味。灯光黯淡，三人的呼吸都刻意变低。手机亮光恰巧扫到一张过期杂志，竟然是关于杨庆企业近期收购异能研发公司的报道。
项遥立刻皱眉，“杨庆的人，已经在行动了。”
于东行脸色变得复杂，“他一直在背后收集裂缝异象的样本，对觉醒者的兴趣超乎想象。”
贺知光此刻还未恢复过来，听到杨庆的名字，只觉得城市底层的暗流已经彻底涌上地表。“他会不会直接对我们动手？”
项遥摇头，“不会这么简单。他掌控信息，他先会‘观察’。我们现在成了活靶子。”
于东行低声说：“你们注意到没？李语的失踪和我们调查的裂缝应该是通一批人安排的。杨庆只要控制裂缝现象，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成为样本。”
倏然，仓库窗外一阵微弱电子音响起，像是对讲机或组织通讯设备的杂波。项遥几乎下意识地扑到门边，侧耳倾听，外头传来低沉对话：
“这里能量波动明显增强；小组继续监控，但不能打草惊蛇。”
“上级要求记录觉醒者初次失控行为。”
“主目标：理性型能力者……已经定位。”
三人通时看向贺知光。空气一时间凝固。
贺知光嘴唇发干，艰难咽下一口气：“他们……会不会直接收走我？”
项遥眼神闪烁，声音柔却坚毅：“如果裂缝的异常随着你能力扩散，他们会追查更多觉醒者，但你不是唯一的目标。现在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不能再留下蛛丝马迹。”
于东行犹豫地看着门，“仓库后面有个消防梯，我们可以去停车场，然后绕到南街。”
项遥迅速点头：“我联络组织支援，拖延监控时间。贺知光，你能走动吗？”
贺知光深吸一口气，点头。“可以。”
三人悄然溜出仓库，沿着拥塞杂物的后门一路向外。消防梯锈迹斑斑，脚步声踩得分外清晰，他们一路谨慎避开巡逻的黑衣人。楼下南街的霓虹灯微微闪烁，仿佛城市神经里突然刺入的冷光。
途中，贺知光的身l又一次微微失衡，周围空气里游荡出诡异的温度变化。他停下脚步，用理性的思维努力压制那股不安定的“歪斜”，但这种力量仿佛并不完全受控制，时刻准备膨胀。
“异能的本质不是无限的。”项遥低声，“每一次失控，城市裂缝都会更深。你需要学习自我约束和封印，否则下次……影响的不只是你和我们。”
贺知光咬牙，“我会努力，但它像是……不属于我个人意志的东西。不理性的时侯，它反而更强。”
于东行拍拍他的肩膀，“别太抗拒，也别太相信科学能解释一切。有些东西——就像刚才，只有你能挡住。”
他们快步穿过深夜热气腾腾的南街边缘，刚好避开了勘察队的搜索。每一次心跳，都像是与现实本质的角力。
灯光之下，贺知光望着镜头里反射出的微光，心头忽然浮现出更加深刻的疑问：能力的边界在哪里？是城市裂缝的物理终点，还是科技与伦理的深渊？而他们所承担的，不仅是调查那一道空间断层，更是这座都市与每个普通人暗涌命运之间的全部裂痕。
夜风吹扫着城市的楼群，远处的巷口红灯未灭。项遥收起手机，抬头道：“我们必须明白一件事——并不是每个裂缝都在改变世界，有时侯，是我们自已在决定现实的模样。”
于东行低声笑了下，“现实这么不稳定，我们只能尽量别被吞进去。”
贺知光沉默不语，那阵不可控的力量在l内渐渐归于平静，却隐约留下一道深刻的裂痕。他知道，此刻已经不是回头的问题了。
不远处的路灯下，李语的身影似有似无地闪现——下一次失控，也许就是他们与城市深处秘密的真正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