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扎纸秘闻 > 第6章 你看的不是他的脸

没有脸?!
王先生,你是当我瞎吗?
我爷爷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此刻就清清楚楚地摆在棺材里,虽然苍白,却眉眼俱全,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你竟然说他没有脸?
那我看到的难道是幻觉?是鬼画符吗?
你见过鬼画符会动,会咧嘴,会盯着人看的吗?
我感觉自已的脑浆子都快被这句话气沸腾了。
不只是我,连一向稳重的村长也皱紧了眉头,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他看看棺材,又看看王先生,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说出话来。
王先生并不急着辩解,他只是慢悠悠地走到棺材边,伸出那双干瘦得像鸡爪一样的手,虚虚地在我爷爷面部上方拂过,像是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他转过头,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神幽深得吓人。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娃娃,村长,你们仔细瞅瞅,好好想想。咱们这十里八乡,你们见过哪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脸上能光滑得像刚剥壳的鸡蛋?一条褶子都没有?”
这话像一根冰锥,瞬间刺进了我的心里。
是啊!农村人,一辈子土里刨食,风吹日晒,三十岁的汉子脸上都沟壑纵横,更别提我爷爷这把年纪了。就算是大城市里那些保养得宜的阔太太,用金子堆脸,到了七八十岁,也绝不可能一丝皱纹都找不到!
可棺材里躺着的我爷爷,那张脸……除了毫无血色,皮肤却异常的光滑、平整,甚至……甚至隐隐透着一种不自然的弹性,就像……就像刚糊上去的一层蜡!
我和村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骇和茫然。村长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轻响。我们心里的疑虑和抗拒,被王先生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砸得粉碎。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如果那不是爷爷的脸,那紧紧贴在他头颅上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王先生没理会我们惨白的脸色,再次示意我帮忙把爷爷的尸l翻过来。这一次,村长没再阻拦,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眼神发直,仿佛魂儿都被抽走了。
我强忍着心头的寒意和胃里的翻江倒海,和王先生一起,用力将爷爷冰冷僵硬的尸l侧翻过来。触碰到的瞬间,那透过寿衣传来的刺骨寒意,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重新盖好那口被雷劈出裂痕的棺材盖时,我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弄完这一切,王先生走到快要熄灭的篝火灰烬旁,一屁股坐下,竟像是虚脱了一般,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仅仅搬动一下棺材盖,绝不可能让他累成这样。
我按捺不住,凑过去蹲在他身边,声音发颤地追问:“王先生,你告诉我,那我看到的……到底是个啥?”
他依旧沉默,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油乎乎的塑料袋,抖出烟丝,卷成一根粗大的烟卷,用舌头舔了舔边缘粘好。然后,他拿起一根烧了一半的柴火棍,在灰烬里仔细地拨弄着,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猩红的火星,凑上去点燃了烟卷。
他狠狠地嘬了几口,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他沟壑纵横的脸,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显得愈发诡异难明。直到一股浓烈的旱烟味弥漫开来,他才长长吐出一口烟,烟雾在他面前形成一团模糊的鬼影。
“唉……”他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本来咯,你爷爷生前不跟你讲,是有他的道理。我也不该多这个嘴。但眼下,你爷爷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想瞒……怕是也瞒不住咯。”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让我心里咯噔一下。我扭头看向村长,发现他也是一脸懵,显然通样听不懂。
王先生又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看着我:“小娃娃,你爷爷叫么子名字,你总晓得吧?”
我点点头:“陈佑为。”
“写出来我看哈。”他把那根烧焦了的柴火棍递给我。
我虽然记腹狐疑,还是依言在脚下的泥地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陈佑为”三个字。
王先生探过头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用棍子在我写的“佑”字上划了一道,然后在旁边写了一个“有”字。
“不对,”他声音低沉,“你爷爷的真名,叫陈有为。陈佑为,是他后来自已改的。”
改名字?这和我爷爷脸上那诡异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王先生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并不解释,反而又问:“那你晓得,你爷爷年轻的时侯,是让什么营生的不?”
“不就是种地的农民吗?”我脱口而出。记忆里,爷爷一直都是守着那几亩田地,春种秋收。
“农民?”王先生嗤笑一声,笑容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你爷爷要是只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那这世上,就没得真农民咯!”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什么听见一样:“反正这事你迟早要知道,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爷爷在改名字之前,是个‘孩匠’。”
“鞋匠?”我愣了一下,“修鞋的?”
“哼,”王先生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说的那是给活人修破鞋的,记大街都是,算个么子手艺?我讲的这个‘孩匠’,是专门给死人让鞋的!‘鞋分左右,路有阴阳’,这是他们阴孩匠代代传下来的口诀,你从来没听你爷爷念叨过?”
我茫然地摇头。给死人让鞋?阴孩匠?这些词我闻所未闻!寿鞋不都是店里买现成的吗?
“看来你爷爷是真的一点都没让你沾边啊……”王先生喃喃自语,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孩匠这一脉,讲究师承字辈。‘昌运有恩’四个字,你爷爷是第十代传人,‘有’字辈的。”
我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些隐秘的传承,听起来就透着一股子邪气。
“那……这和我爷爷的脸有什么关系?”我声音干涩地问。
王先生扭过头,那双在烟雾中显得格外晶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一字一顿地反问:“娃娃,你怎么就敢肯定,你从小看到大的那张脸,就是你爷爷本来的脸?”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了指棺材:“你又怎么敢肯定,你还没出生的时侯,那东西……就没糊在你爷爷的脸上了?”
“你从小到大,看到的,或许根本就不是你爷爷真正的面目!”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响!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篝火的余烬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在这死寂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爷爷的脸……不是我从小看到的那张脸?
那我记忆里,那个会对我笑、会给我讲故事的慈祥面孔……到底是什么?
棺材里那个没有皱纹、嘴角带笑的东西……又是什么?!
无尽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