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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得空洞而诡异。
我用一种不属于我的,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幽幽地开口。
“许槐(许父的名字),你三岁那年,掉进村口的河里,是你那早夭的哥哥把你托上岸的,对不对?”
许父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和早已过世的父母,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
我没有停,继续用那种诡异的语调说下去。
“你十六岁那年,偷了邻村的牛,被人家追到后山,你躲进一个山洞里。洞里有一具白骨,你对着白骨磕了三个头,求他保佑你,出来后,追你的人就都走了,是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的!”许父的声音开始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我怎么知道的?”我凄厉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显得格外刺耳,“因为那些被你们沉在井底的冤魂,她们都告诉我了啊!”
我猛地转向许景明,眼神如刀。
“许景明!你十二岁那年,把你家养的黑狗吊死在树上,就因为你父亲说黑狗血能辟邪!你还记得那条狗临死前,看你的眼神吗?”
“你别胡说!我没有!”许景明面色惨白,嘴上否认,身体却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们在看着你!”我的声音陡然拔高,指着他的身后,“七个!一个都不少!她们就站在你后面!问你,她们的尸骨,为什么要在井里泡那么多年!问你,她们的家人,在哪里!”
“啊——!”
许景明像是真的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抱着头蹲了下去。
“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你们!是那个女魔头!是戚念慈让的!她说你们的命格好,献祭了能保我们家三代富贵!”
他彻底疯了,在法庭上语无伦次地,将所有罪行,竹筒倒豆子般地全部吼了出来。
包括他们如何物色目标,如何将那些来支教、来旅游的女孩骗进村子,如何举行那残忍的献祭仪式
许父看着自己儿子疯癫的样子,心理防线也彻底崩溃。他瘫倒在地,指着我,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是她是她她是魔鬼她是来索命的”
一场严肃的庭审,变成了一出荒诞的闹剧。
而我,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对法官说:“法官大人,我的发言结束了。”
最终,许父、许景明,因多项罪名,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正义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了。
一年后,我独自一人,来到了爷爷的坟前。
我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了那支一直被我封存的判官笔。
它依旧黑沉沉的,没有任何异样。
我看着它,想起了爷爷,想起了那三次死劫,想起了戚念善,也想起了尉迟烬。
它救了我的命,也给我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或许,是时候跟它,跟过去,做个了断了。
我挖了一个很深的坑,将判官笔,连同那个装着它的盒子,一起埋了进去。
我没有奢求它会化为飞灰,也没有期待它会给我留下什么最后的指引。
我只是平静地,将它埋葬。
因为我明白,真正的“劫数渡尽”,不是靠神谕,不是靠外力。
而是靠自己,从泥潭里,一步一步地走出来。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我转过身,没有再回头看那座新坟一眼。
阳光有些刺眼,我抬手挡了一下。
我知道,戚念善的诅咒并未消失。
它不会变成纠缠我的鬼魂,而是化作了我心脏里的一根刺,在我每一次呼吸时,提醒我那场用生命完成的、最恶毒的报复。
我要带着这根刺,好好地活下去。
活在这片曾是地狱,如今却是我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