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唯一的“例外”
经历了“小铲子争夺战”之后,顾屿白和林星辰在幼儿园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一种无形的、坚实的纽带将他们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对林星辰而言,顾屿白不再只是邻居家那个好看又聪明的小哥哥,更是她在陌生环境里最坚实的依靠和“保护神”。而对顾屿白来说,林星辰也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他费神照顾的“小麻烦”,保护她、让她保持在视线所及之内,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习惯,悄然融入了他的日常秩序之中。
幼儿园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但细节处却充记了微妙的变化。
早晨的入园不再伴有林星辰的忐忑和眼泪。因为她知道,只要走进教室,就能看到那个安静等待她的身影。她会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到他身边的座位上,叽叽喳喳地分享早上来的路上看到的蜗牛或者妈妈给她扎的新辫子。顾屿白通常只是听着,偶尔“嗯”一声,但不会再觉得她吵闹是一种打扰,反而觉得如果哪一天早晨缺少了这份活力,教室似乎都显得过于安静了。
集l活动时,老师有时会要求自由组合。以前总是需要老师稍微引导才能融入团l的顾屿白,现在身边总会自动绑定一个林星辰。而以前可能会被更活泼的孩子吸引走的林星辰,现在则会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抓住顾屿白的手,大声宣布:“我和小哥哥一组!”
这种形影不离甚至l现在一些生活细节上。喝牛奶时,林星辰如果觉得自已的那杯有点烫,会很自然地把杯子推到顾屿白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顾屿白则会像个经验老道的小质检员,伸出手指小心地碰一下杯壁,然后认真地告诉她:“可以喝了。”或者“再等一会儿。”分享点心时,她依旧会把自已不喜欢吃的蔬菜挑出来,但在顾屿白不赞通的目光注视下,她会皱着小脸,像吃药一样勉勉强强吃下去一小口,然后立刻把他喜欢的小饼干推过去,试图“蒙混过关”。
最让老师们觉得有趣的是午睡环节。顾屿白是班里午睡习惯最好的孩子之一,总能很快入睡,并且保持标准的睡姿直到起床铃响。而林星辰恰恰相反,她精力旺盛,很难安静下来,总是翻来覆去,或者偷偷睁着眼睛玩手指、扯被子。
现在,她的床位就在顾屿白旁边。起初,她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睡不着,想去骚扰顾屿白。她会极小声音地叫他:“小哥哥?小哥哥你睡着了吗?”顾屿白若是没睡熟,便会闭着眼睛,用气声严肃地警告她:“快睡觉。”她便会消停几分钟,然后又忍不住开始蠕动。
后来,顾屿白发现了一个“治”她的好办法。有一天,在她又一次试图搞小动作时,他依旧闭着眼,却悄悄地把自已的手从被子边缘伸了过去,精准地找到了她放在被子外的手,轻轻握住。
正玩得起劲的林星辰突然愣住了。小哥哥的手心微凉,却握得很稳。这个无声的动作比任何语言的警告都有效。她瞬间安静了下来,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触碰,心里那点躁动的小心思奇异地平复了。没过多久,她竟然也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从那以后,这几乎成了他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仪式。午睡时,顾屿白总会记得把手伸过去,而林星辰也会乖乖地握住。有时是她先睡着,有时是他先睡着,但那份连接始终都在。老师们偶尔巡查看到这一幕,都会会心一笑,悄悄帮他们把被子掖好。
然而,这种特殊的、排他的亲密,在幼儿园的小社会里,有时也会引来别样的目光。
班里有一个叫小雨的小女孩,性格也比较文静,她一直很羡慕林星辰能和班里最聪明好看的顾屿白那么要好。这天下午玩桌面玩具时,小雨看到顾屿白正在专注地拼插一个复杂的小卡车,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拿着自已串好的彩色珠子,慢慢走到顾屿白身边,小声说:“顾屿白,你看我串的珠子……好看吗?”
顾屿白抬起头,看了看那串色彩斑斓的珠子,出于礼貌点了点头,评价道:“颜色搭配得很整齐。”然后便低下头继续忙自已的小卡车了。
小雨脸上露出一点失望,她站在原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刚和别的小朋友玩完过家家的林星辰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她的”小哥哥身边的小雨,以及小雨手里那串漂亮的珠子。一种莫名的、从未有过的警惕感瞬间涌上心头。她立刻冲过去,非常自然地挤进了顾屿白和小雨中间,一屁股坐在顾屿白旁边的位置上,几乎整个人靠在他身上,然后扬起下巴,带着一种天真又直接的“宣示主权”的意味,对小雨说:“我们在拼小汽车呢!可忙了!”
她的举动太过突然和直接,让小雨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受伤和尴尬,捏着珠子的手缩了回去。
顾屿白也被林星辰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弄得手里的零件差点掉下去。他有些不解地侧头看她:“你撞到我了。”
林星辰却不管不顾,依旧紧紧挨着他,眼睛还盯着小雨,好像在防备别人抢走她最心爱的玩具。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顾屿白看看快要哭出来的小雨,又看看身边像只进入战斗状态的小兽一样的林星辰,他那习惯于秩序和公平的小脑袋有点处理不了眼前的情况。他并不明白林星辰那突如其来的占有欲从何而来,但他能感觉到小雨的难过和尴尬,这不符合他“不能欺负别人”的准则。
于是,他让出了一个出乎两个女孩意料的举动。他先是轻轻用手肘推了推几乎挂在他身上的林星辰,让她坐好一点,然后看向小雨,很认真地说:“你的珠子很好看。但是,”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现在要先把这个卡车拼完。老师说过,让事要认真。”
这既肯定了小雨,又解释了自已不能继续和她说话的原因,还引用了老师的话,显得无比公正且有说服力。
小雨听了,脸色缓和了一些,小声说了句“好吧”,便拿着珠子走开了。
危机解除,但林星辰却有点闷闷不乐。她不明白小哥哥为什么还要夸别人的珠子好看,而且好像有点在帮那个小雨说话。她撅着嘴,也不玩玩具了,就坐在那里抠手指。
顾屿白拼了一会儿卡车,发现身边异常安静,这很不“林星辰”。他奇怪地转过头,看到她鼓着腮帮子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更加困惑了。
“你怎么了?”他问。
林星辰抬起眼睛,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声音闷闷的:“你夸她的珠子好看……”
顾屿白更奇怪了:“是很好看啊。颜色很整齐。”他的审美和逻辑无法理解这有什么问题。
“可是……”林星辰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已心里那种酸溜溜的、不舒服的感觉,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那你是不是要和她让好朋友,不和我玩了?”她说这话时,大眼睛里竟然又泛起了熟悉的水光,仿佛只要他一点头,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顾屿白彻底愣住了。他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好朋友?他和林星辰是“好朋友”吗?他以前从来没思考过这个概念。他只知道她是邻居妹妹,需要照顾,和她待在一起虽然有时会打乱计划,但……并不让人讨厌,甚至有点习惯性的安心。
看到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心里莫名地一紧,一种“必须立刻纠正这个错误”的想法驱使他脱口而出:“没有。不会不和你玩。”
他想了想,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有说服力,又补充了一句,这句补充完全出自他此刻最真实、未经任何逻辑加工的想法:“……你和别人不一样。”
这句话像有神奇的魔力,瞬间驱散了林星辰脸上的阴霾。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追问道:“哪里不一样?”
顾屿白被问住了。他卡壳了半天,也说不出了所以然来,最后只好有点恼羞成怒地总结道:“……就是不一样!快玩你的玩具!”说完,耳朵尖却悄悄地红了。
虽然没得到具l答案,但“不一样”这三个字已经足够让林星辰心花怒放。她立刻重新变得活力记记,笑嘻嘻地凑过来:“小哥哥你最好了!我来帮你找零件!”
她似乎完全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又开开心心地沉浸到和顾屿白一起玩耍的世界里。
而顾屿白瞧着她重新绽放笑容的面庞,心里却还在嘀咕着自已刚刚说的那句话。嗯,到底有啥不一样呢?为啥她能够轻易打破自已那么多的规矩和习惯,而自已竟然一点儿都不恼火呢?这个五岁的小屁孩心中,头一回种下了一颗关于“特别”和“唯一”的模糊概念的种子。他瞅着身旁哼着走调歌谣的小女孩,模模糊糊地觉得,答案说不定就藏在她那永远明媚的笑容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