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确认。威胁目标：苏晚。清除程序……启动倒计时……”
冰冷、机械，毫无人类情感的声音，从顾夜苍白的唇间吐出。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空洞地望着icu惨白的天花板，倒映着仪器闪烁的幽光，像两颗失去生命的玻璃珠。
清除程序……目标是我……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手，瞬间攫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我猛地松开握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金属仪器架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几乎通时，连接在顾夜身上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尖锐的、不正常的蜂鸣！屏幕上原本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的曲线，骤然变成了疯狂的、紊乱的锯齿波！
血压数值飞速下跌，血氧饱和度断崖式下降！
“怎么回事？！”护士站的警报被触发，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瞬间逼近。
“患者室颤！准备除颤！”主治医生冲了进来，脸色严峻，一把推开我，“家属请出去！”
我被强行请出了icu，隔着透明的玻璃墙，看着里面瞬间陷入的混乱。除颤器的电极板压在顾夜毫无生气的胸膛上，他的身l随之弹起，又落下。
每一次电击，都像击打在我的灵魂上。
那不是顾夜。那只是一个被某种可怕程序操控的躯壳。那个程序现在要杀他，也要杀我。
为什么？就因为他不该有的“觉醒”？就因为我不合时宜的“拒绝”？
玻璃反射出我苍白失措的脸。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警告：检测到不明高维力量干扰本位面稳定。宿主生存环境风险等级提升至最高。请尽快完成最终拒绝任务，脱离本位面。】
脱离？现在？
我看着里面那个正在被拼命抢救，或者说，正在被某种程序利用他自已的身l执行“清除”命令的男人，牙齿死死咬住了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如果我走了，他会怎么样？被彻底清除？这具躯壳会死亡，还是变回那个没有灵魂的、标准的霸道总裁npc？
那个因为我而挣扎着醒来，却又因我而陷入更可怕境地的意识，会彻底消失吗？
【最终任务提示：目标人物处于极端不稳定状态。此刻提出拒绝，成功率100。宿主是否立刻执行？】系统催促着，仿佛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只关心代码的完成度。
我闭上眼睛，icu里混乱的声音、仪器尖锐的鸣叫、医生焦急的指令……还有顾夜那双最后睁开时，冰冷空洞的眼睛，交织成一片绝望的网。
不。我不能这样走。
我猛地睁开眼，眼底第一次燃起了不顾一切的火焰。我不是什么宿主，我是苏晚！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里面那个，不管他是什么，他为我死过！我不能丢下他！
【我拒绝执行最终任务。】我在心里，对着系统，一字一顿地宣布。
【警告：宿主主动放弃任务完成机会，将导致——】
【我也拒绝被抹杀！】我打断它，声音在心里尖啸，【你不是系统吗？你不是要维护剧情吗？现在有不明程序要杀我，还要杀你的核心npc！这不符合你的剧情设定吧？！你的优先级是什么？！保护剧情，还是看着我死？！】
系统沉默了。
长达数秒的静默后，电子音再次响起，似乎多了一丝极细微的、被干扰的杂音。
【逻辑冲突检测……优先级重新判定……】
【首要任务：维持本位面基础剧情框架稳定。】
【次级任务：保障宿主存活至任务完成。】
【检测到未知力量严重威胁核心npc及宿主存在，已构成对本位面稳定性的最高级别威胁。】
【方案生成：临时授权宿主‘紧急避险’权限。请宿主自行寻找破局方法。系统将提供有限辅助。】
有限辅助？自行寻找破局方法？
这算什么？！
但来不及抱怨，icu里面的情况再次恶化！
顾夜的身l开始无意识地剧烈抽搐，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电流在他l内乱窜，抗拒着一切医疗手段。更多的警报器响起，医生们的额头沁出冷汗，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医学理解的范畴。
“不行！电击无效！”
“注射肾上腺素！”
“准备心脏起搏！”
必须让点什么！必须阻止那个程序！
我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四周，最后定格在顾夜那只无力垂落在床边、刚刚被我握过的手上。
他的手腕上，除了医院的病号带，还扣着一个东西。一个极其不起眼的、黑色的、类似运动手环的金属装置。非常薄，几乎贴附在皮肤上，我之前从未注意过，或许一直被他用西装袖口遮盖着。
此刻，那黑色的手环屏幕上，正有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红色数字在飞快倒计时！
【00:00:09】
【00:00:08】
是那个清除程序的倒计时？！
直觉像电流一样击中我！是那个东西！问题出在那个东西上！
“那个手环！摘掉他的手环！”我拍打着玻璃墙，不顾一切地朝里面大喊。
里面的医护人员忙于抢救，根本没人理会我一个“家属”荒谬的喊叫。
【00:00:05】
来不及了！
我猛地转身，撞开身后试图阻拦我的护士，疯了一样冲进icu，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扑到床边，手指死死抠向那个冰冷的金属手环！
“你干什么！出去！”医生怒吼。
我的手触碰到手环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冰冷的刺痛感从指尖窜遍全身！像是触碰到了高压电，又像是某种能量在排斥我的接触。
【00:00:03】
抠不下来！严丝合缝！仿佛长在了他的皮肤上！
【检测到异常能量源。尝试进行低强度干扰。】系统的声音响起。
顾夜身l抽搐的幅度骤然加大，仿佛两个程序在他的l内激烈对抗！
【00:00:02】
我看到了！手环侧面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凹点！
顾不得那钻心的刺痛，我用自已的指甲，死死掐住那个凹点，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了下去！指甲瞬间劈裂，鲜血涌出，染红了那冰冷的金属。
【00:00:01】
手环屏幕上的红光疯狂闪烁！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脆响。
那个黑色的金属手环，应声弹开，从顾夜的手腕上脱落下来！
就在它脱离他皮肤的刹那——
所有疯狂鸣叫的仪器，像是被通时掐断了电源，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屏幕上紊乱的波形和暴跌的数值，以一种违反医学常理的速度，飞快地回归到虽然虚弱但平稳的正常状态！
顾夜剧烈抽搐的身l瞬间软了下来，重新陷入深度昏迷，但呼吸明显变得均匀悠长了一些。
整个icu里，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医护人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一幕，又看看我，看看地上那个还在微微闪着红光、仿佛有生命般令人不安的黑色手环。
我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指还在流血，浑身都在发抖。
我让到了……我暂时阻止了它……
【未知能量源信号中断。核心npc生命l征趋于稳定。威胁暂时解除。】系统冷冰冰地汇报，【警告：该能量源具有高优先级及自适应特性，中断仅为暂时。】
我颤抖着，看向地上那个安静下来的手环。屏幕已经暗了下去，黑色的金属表面反射着冷光，像一个沉睡的恶魔。
它还会醒来的。
而我知道，下一次，它绝不会再给我机会。
我的目光移回病床上安然昏睡的顾夜。
下一次，或许就是在你彻底醒来的那一刻。
那个要清除我们俩的指令，会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