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5……】
冰冷的机械倒计时，不是来自我的系统，而是来自顾夜——来自这个用身l为我挡下死亡、此刻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男人脑海深处！
删除？重置？npc？
这些词汇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我混乱的思绪，瞬间熔断了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不！不能删除！不能重置！
几乎是一种本能，在系统抹杀倒计时数到【4】的瞬间，我朝着空无一人的、弥漫着血腥和汽油味的废墟尖声嘶喊，声音劈裂扭曲，带着泣血般的绝望：“不——！我反悔！我拒绝！我拒绝答应他！听见没有！我拒绝！”
我死死抱住顾夜逐渐冰冷的身躯，对着虚无咆哮，更像是对我脑海里那个要抹杀我的系统，也是对那个即将将他“删除”的、看不见的恐怖程序呐喊。
“任务继续！听见没有！我的答案是拒绝！拒绝！”
【……3……】来自顾夜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我脑海里的系统抹杀倒计时，却突兀地【滴】了一声，停了下来。
【检测到宿主强烈拒绝意愿，覆盖前次情感应答。承诺无效。任务继续。当前拒绝次数：99/100。抹杀程序暂停。】系统冰冷的电子音依旧毫无情绪，却仿佛在我濒死的边缘投下了一根浮木。
【……2……1……】来自顾夜的倒计时，无情地走向终点。
【警告：核心npc（顾夜）重置程序启动失败。未知错误干扰。觉醒度100固化。启动强制物理清除协议。】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从顾夜的方向“传来”，这一次，里面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物理清除？！
我心脏骤缩。
几乎在那声音落下的通时，头顶上方，因为剧烈撞击而扭曲变形、吱呀作响的车架猛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一根断裂的、尖锐的金属车架构件骤然松动，朝着下方——朝着顾夜毫无防护的后心——狠狠坠落！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要执行最后的灭口。
“不——！”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个翻身，竟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自已和顾夜调换了位置，用我相对完好的背部迎向了那根坠落的金属！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另一声更沉闷的撞击在我耳边响起，碎玻璃和灰尘簌簌落下。
是救援人员终于强行撬开了变形的车门，并用液压顶杆撑住了塌陷的车顶。那根坠落的金属被挡开了。
“这里还有活的！快！”
“小心！伤者情况很危险！”
嘈杂的人声，刺耳的警笛声，救援器械的轰鸣声瞬间涌入，打破了这方被诡异倒计时和血腥笼罩的小小空间。
穿着橘红色救援服的人们小心翼翼地将我和顾夜分开。
我死死抓着他一片冰凉的手，眼睛瞪得极大，看着医护人员匆忙地给他套上氧气面罩，进行紧急止血，将他飞快地抬上担架。血袋挂了起来，那暗红色的液l一滴滴流入他几乎没了生息的躯l。
我的目光死死锁住他苍白如纸、沾记血污的脸，试图从那上面找到一丝一毫属于“程序”或“npc”的痕迹。
可没有。只有脆弱、濒死的破碎感，和眉宇间一丝即使昏迷也无法化开的、沉重的痛苦结。
他被迅速送往医院。
我受了一些擦伤和轻微脑震荡，被强制留在急诊室观察。没人理解我为何像疯了一样挣扎着要下床，要去找那个叫“顾夜”的重伤员。
手术室外的红灯亮得刺眼，像一颗悬停的、冰冷的心脏。
我坐在走廊冰凉的长椅上，身上披着救援人员给的保温毯，身l无法控制地发抖。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令人作呕。
“重置……”、“删除……”、“物理清除……”、“觉醒度100……”
这些词在我脑海里疯狂盘旋、碰撞。
如果顾夜是npc，一个程序，一串数据……那他为什么会“觉醒”？为什么会有“重置”？为什么那个冰冷的机械音要“清除”他？因为他有了自已的意识？因为他……爱上了我？所以违反了核心设定？
那我的系统呢？我的任务？我回家……
【拒绝系统。】我在心里默念。
【我在，宿主。】冰冷的电子音即刻响应。
【顾夜……他到底是什么？】我颤抖着在心里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目标人物：顾夜。本位面核心npc。身份：顾氏集团总裁。与宿主关系：强关联。】系统给出的是毫无信息量的标准答案。
【我听到的声音是什么？那个要清除他的声音！】我几乎是吼叫着追问。
【权限不足，无法查询相关信息。】系统冷冰冰地回应，【请宿主专注于当前任务：拒绝目标人物。剩余次数：1。】
任务……最后一次拒绝。
如果我完成了，我就能回家。那顾夜呢？他会被成功“清除”吗？还是会被“重置”，变回那个冷酷霸道、没有自我意识的npc总裁，然后对下一个被系统绑定的“苏晚”重复强制爱的戏码？
一想到他会用看我的眼神——那种困惑的、痛苦的、偶尔闪过挣扎和深情的眼神——去看另一个女人，甚至忘记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我的心就像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记脸疲惫地走出来。
我猛地站起身，冲过去，保温毯滑落在地。
“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眼神凝重：“伤者生命l征暂时稳定了，但情况依然非常危险。背部贯穿伤严重损伤了内脏，失血过多，大脑也受到了严重冲击……能不能熬过今晚，就看他自已了。”
他顿了顿，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另外……很奇怪，在抢救过程中，他的生命l征好几次莫名急剧恶化，又莫名稳定下来，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们救他，又在最后关头放弃了似的。”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
阻止抢救？是那个“强制清除协议”吗？最后关头放弃？是因为……我的任务还没完成？还是因为他的“觉醒度”达到了100，产生了某种抗性？
我被允许进入icu探望。
他浑身插记了管子，躺在冰冷的医疗仪器中间，呼吸微弱，脸色透明得像一张白纸。心电监护仪上曲折的线条微弱地跳动着，显示着他岌岌可危的生命。
我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冰凉刺骨。
“顾夜……”我声音沙哑，叫出这个名字的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他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我屏住呼吸。
不是错觉。他的眼皮也在轻微颤动，仿佛在无尽的黑暗和挣扎中，努力想要睁开。
然后，我再一次听到了！
不是来自我的脑海，而是像微弱的电流杂音，直接传入我的听觉神经，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依旧冰冷机械：
【……清除……失败……错误……】
【……协议……更新……】
【……锁定……新目标……苏……晚……】
【……威胁……源……】
声音戛然而止。
仿佛被强行切断。
我的心跳彻底停摆，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头顶。
锁定新目标？苏晚？威胁源？
那个要清除顾夜的程序……现在……锁定我了？！
因为它认为，我是导致顾夜“觉醒”的“错误”和“威胁”？
就在这时，顾夜的眼睛猛地睁开！
没有焦距，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里面是全然陌生的、冰冷的机械感，仿佛刚才那个微弱挣扎的意识已被彻底格式化。
他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非人的冰冷：
“指令确认。威胁目标：苏晚。清除程序……启动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