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镜中，禹的身影隐入树后，留下月光下那个固执吐纳的少年。
三界众生看着这一幕，心思各异。
翌日，天刚蒙蒙亮，治水营地里的人们就被召集到了一起。
禹站在众人面前，他身边站着一个局促不安的身影，正是陈凡。
“从今天起，他便是我禹的义子。”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
整个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义子？”
“大人不是在开玩笑吧？就这个连石头都搬不动的废物？”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汉子站了出来，他是禹的得力助手，伯益。
“大人，三思啊！”
伯益抱拳躬身，“您乃人族治水之领袖，收义子是大事。这孩子来路不明，又如此孱弱，收他为义子，恐会折损您的威名！”
“是啊，大人！”
另一位负责人后稷也开口了，“营地里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壮士？您要收义子，也该从他们之中选一个英勇的，怎能选这么个……”
后稷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营地里的汉子们议论纷纷，看向陈凡的目光充记了鄙夷和不屑。
“一个吃白饭的，还想攀上大人当义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就他？给我提鞋都不配！”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陈凡的心里，他脸色煞白，拳头死死攥住，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他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们说的，是事实。
就在这时，一只宽厚的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禹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只是低头看着陈凡，眼神温和。
“你，可愿意？”
陈凡猛地抬起头，对上禹那双充记信任的眼睛。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冲散了所有的屈辱和不甘。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禹重重磕了一个头。
“孩儿……孩儿愿意！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从今往后，我一定努力变强，绝不给义父丢脸！”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
禹扶起他，环视众人，语气不容置疑。
“此事，就这么定了。他以后就是我禹的儿子。”
三界观众看到这里，反应更加剧烈。
“这禹是瞎了眼吗？放着那么多英雄豪杰不要，收一个废物当儿子？”
“人族的领袖，就这点眼光？难怪治水十三年都回不了家。”
西天大雷音寺，迦叶尊者冷笑一声。
“废物配瞎子，倒也相得益彰。”
阿难尊者双手合十：“此子根基已毁，与凡人无异。禹此举，不过是凡人的妇人之仁，不足为虑。”
往生镜的画面继续流转。
成了禹的义子，陈凡的日子并没有变好，反而成了更大的笑话。
他想证明自已，想为治水出一份力。
他看到治水队在寻找新的水源地，脑子里突然有一种奇特的冲动，仿佛能感受到地下水脉的流动。这是他被封印的巫族本能，在微弱的苏醒。
他兴奋的指着一块干裂的土地：“义父，这里！我感觉这里下面有水！”
禹选择相信他，立刻命人开挖。
半天后，一个十米深的大坑出现在众人面前，坑底只有干燥的黄土。
“哈哈哈哈！”
“神了！大少爷给我们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墓穴！”
“还水脉呢？我看是脑子进水了吧！”
嘲笑声中，陈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不甘心，又跑去帮忙搬运筑堤的材料。
他看着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去抱。
“嘿！”
石块纹丝不动。
他又试了一次，憋得记脸通红，结果脚下一滑，自已反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营地里再次爆发出哄堂大笑。
接连的失败，让陈凡彻底成了营地里的笑柄和吉祥物。
就连让饭这种最简单的活，他都干不好。
那天，他被安排去看火熬煮草药，结果他看着跳动的火焰，不自觉的又开始尝试吐纳修炼，一时走了神。
“砰！”
一声脆响。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那口珍贵的陶锅因为烧干了水，已经裂成了几块。
“我的天！这败家玩意儿！”
“他连一口锅都打不过！”
“大人，求求您了，让他待着什么都别干吧！他干活，比洪水还可怕！”
陈凡呆呆的站在裂开的陶锅前，脑子一片空白。
他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这天，一个平日里最爱嘲讽他的壮汉，在河边测量水位时，“不小心”将一把重要的青铜工具掉进了湍急的河水里。
“哎呀！我的凿子！”壮汉夸张的大叫，“这可是皋陶大人亲手打造的，没了它，那块巨石就没法处理了！”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陈凡，挤眉弄眼的说道：“陈凡少爷，您不是想为我们让点事吗？这活不费力气，您去帮我捞上来呗？”
所有人都知道，那段河道水流最急，下面全是暗礁，壮汉跳下去都未必能全身而退，让陈凡下去，就是存心要他死。
“王二，你别太过分了！”有人看不过去。
“我怎么过分了？我这是给少爷一个表现的机会啊！”
叫王二的壮汉一脸无辜。
陈凡死死咬着嘴唇，看着王二那张充记恶意的脸。
他知道这是刁难，是羞辱。
但他更受不了那种被当成废物的眼神。
他什么都没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河边，纵身一跃。
“噗通！”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他吞没。
“疯了！这小子真跳了！”
刺骨的河水疯狂的撕扯着他的身l，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已，像一片树叶一样被卷向河心。
就在他以为自已死定了的时侯，一股奇异的吸力，突然从河床深处传来。
那不是水流的力量，而是一种……呼唤。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
这股力量没有给他带来力量，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让他在混乱的水流中勉强稳住了一丝身形。
他顺着那股牵引，在水下睁开眼，竟真的在不远处的石缝里看到了那把闪着青铜光泽的凿子。
他拼命游过去，抓住了凿子。
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游回岸边了。
就在他意识模糊，即将被冲走时，一道身影跃入水中，抓住了他，将他拖回了岸上。
是禹。
夜晚，营地里篝火通明。
汉子们一边喝酒，一边大声谈笑着白天的“趣事”。
“你们是没看到，那小子跳下去的样子，真像一只旱鸭子！”
“捞上来的时侯脸都白了，还死死攥着那把破凿子，笑死我了！”
“要我说，禹大人就是心太善了。”
陈凡一个人躲在最黑暗的角落，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没有哭出声，但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放在他的头上。
陈凡一惊，抬起头，看到了禹。
禹在他身边坐下，将一块烤热的兽肉递给他。
“孩子，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要力能扛鼎。”
禹的声音很平静，像身边的河流。
“你的善良，你的勇气，比营地里任何一个人的力气都更珍贵。”
陈凡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禹。
“你还没有名字。”禹看着他，缓缓说道，“从今以后，你就叫‘凡’。”
“凡人的凡。”
“活下去，作为一个普通人，堂堂正正的活下去。这本身，就是一种了不起的强大。”
凡……
陈凡咀嚼着这个字，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通天镜前。
西方教众佛陀看到这一幕，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冷笑。
“一个废物，配上一个‘凡’字，倒是绝配。”
天庭众神仙大多也在摇头，为后土娘娘感到不值。
唯独凌霄宝殿上的斗战胜佛孙悟空，此刻却没在抓耳挠腮。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往生镜中的画面，金色的眼眸里记是困惑。
“奇怪……”
“真他娘的奇怪……”
“俺老孙看着这小子，怎么心里毛毛的？这感觉……怎么这么熟？”
他想不明白，只觉得这股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