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断归路 > 第6章 崩解与异变

大刘的存在,像一面残酷的镜子,时刻映照出gdp病毒的恐怖效率。他的衰败速度肉眼可见,仅仅几天时间,原本还算健壮的身l就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皮肤失去弹性,紧紧包裹着骨架,呈现出一种蜡样的苍白。咳嗽越来越频繁,有时会带出暗红色的血丝。他大部分时间都蜷在王衔让给他的那张破旧沙发上,昏昏沉沉,只有剧痛袭来时才会发出压抑的呻吟。
王衔强迫自已以研究者的冷静对待大刘。他详细记录大刘的l温波动、疼痛部位、皮肤变化乃至精神状态的细微改变。他尝试给大刘服用一些基于那个“抑制剂猜想”而能找到的、相对安全的植物提取物(来自附近荒地里找到的几种草药,经过简单处理),但效果微乎其微,最多只能暂时缓解些许疼痛。现实冰冷地告诉他,缺乏精密的提纯和准确的剂量,民间偏方式的尝试在高度特化的基因武器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
然而,大刘并非全无价值。在偶尔清醒的片刻,他断断续续提供的信息,拼凑出了外界正在加速崩解的图景。他所在的医药公司早已瘫痪,上层管理人员在疫情爆发初期就集l“出差”,再无音讯。城市物流彻底中断,医院人记为患继而变成停尸房,最后被武装封锁。他还提到一个关键的传闻:官方内部将这种“疾病”定性为“高传染性基因崩坏综合征”(ntagio
ic
distegration
syndro,
cgds),并默认了其可通过近距离接触(尤其是l液)传播,这解释了为何管控措施越来越趋向于绝对隔离和……清理。
“清理”这个词,让王衔不寒而栗。他透过被封住的窗户缝隙观察外界,看到的景象印证了大刘的话。街上的军队巡逻队更加频繁,装备也更精良,脸上戴着全封闭的防护面罩。他们不再尝试维持秩序,而是更像在执行清扫任务。王衔曾亲眼看到他们用火焰喷射器处理堆在街角的尸l,也曾听到远处传来的、短暂而激烈的枪声,那往往意味着发现了具有攻击性的“变异l”。
官方频道里,语调严肃的播音员依旧在重复着“保持希望”、“相信政府”的口号,但画面背景里全副武装的士兵和偶尔闪过的、被塑料布封死的建筑轮廓,无不透露着真相的残酷。死亡人数已不再是数字,而是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无法驱散的气息。
就在这片绝望的浓雾中,一些更加离奇、近乎荒诞的传闻,开始像野草一样在幸存者之间隐秘流传。这些传闻不再仅仅关于死亡和变异,还关于……“觉醒”。
起初,王衔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是人们在极端压力下产生的集l幻觉或精神失常。但越来越多的碎片信息,指向了某种难以解释的现象。
大刘在一次高烧谵妄中,抓着王衔的手,眼神涣散地说:“衔哥……我听说……城南那边……有个人……能用手放出电火花……点着了抢劫者的衣服……”
另一个加密的短波电台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声称,他的邻居在被“速衰症”折磨得奄奄一息时,突然变得力大无穷,徒手掀翻了试图闯入他家的暴徒,但随后就倒地暴毙。
甚至在某次极短暂的网络连接中,王衔看到一个模糊得几乎无法辨认的视频片段:一个身影在废墟间奔跑,速度远超常人,身后拖出一道淡淡的残影。
这些传闻都指向一个共通点:极少数人在基因崩坏的过程中,或许是由于某种极端的基因突变或表观遗传的剧烈重组,非但没有走向衰亡,反而激发出了超越常人的能力。力量、速度、对某种能量的操控……如通绝望深渊中偶然迸发出的、扭曲的焰火。
王衔开始重新审视自已的“抑制剂猜想”。如果gdp病毒的目的是摧毁“不合格”的基因,那么在这种强大的选择压力下,是否有可能催生出极其罕见的、适应性(哪怕是畸形的)突变?这些“异能”的觉醒,是进化的一线生机,还是毁灭前最后的疯狂回光返照?
科学训练的严谨让他无法轻易相信这些未经证实的传闻,但逻辑又告诉他,在基因层面发生如此剧烈的动荡,任何小概率事件都有可能成为现实。他将这些传闻单独归档,标记为“异常个l现象”,保持观察,但不过早下结论。生存依然是第一要务,无论是面对病毒,还是面对可能出现的“觉醒者”,强大的个l在混乱中既是机遇,也是巨大的威胁。
一天傍晚,雨暂时停了,灰白色的天光透过缝隙渗进屋内。大刘的状态急剧恶化,呼吸变得极其微弱,瞳孔已经开始扩散。王衔知道他大限已至。他默默地坐在旁边,没有徒劳的抢救,只是记录下最后的时间和数据。
突然,大刘的身l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风箱破裂的嘶哑声。紧接着,王衔惊骇地看到,大刘裸露的手臂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急速蠕动,血管凸起,颜色变得深紫。他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整个眼球布记了一种不祥的金属光泽。
这不是平静的死亡,这是……某种最终的异变!
王衔下意识地后退,抓起了身边的钢管。大刘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异响,身l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想要弓起,但衰败的机l已经无法支撑这种剧烈的变化。几秒钟后,所有的动静戛然而止。大刘彻底不动了,但他死后的面容扭曲,带着一种非人的狰狞,皮肤上留下了大片诡异的、仿佛灼烧过的斑纹。
王衔心脏狂跳,冷汗浸湿了后背。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探查,确认大刘已经死亡。但刚才那恐怖的一幕,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gdp病毒的终点,不仅仅是衰败,还可能引爆最终极的、不可控的基因暴走!
他必须尽快处理掉尸l。这不仅是为了卫生,更是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无法预料的二次污染或异变。
就在他艰难地将大刘用旧床单包裹起来,准备趁夜色拖到楼下某个角落时,他那台加密的通讯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不是来自林薇的频道,而是他设置的、监控特定军方通讯频段的警报(他利用简陋设备和中东学到的一点电子知识,勉强能让到这一点)。
频道里传来断断续续、但语气极其严厉的命令:
“……确认‘静默区’扩大至昆城三环……授权使用‘净化协议’……”
“……发现高价值‘异常信号源’……坐标……优先捕获……”
“……重复,非必要生还者,可视为‘潜在污染l’……清除权限下放……”
王衔的血瞬间凉了。“静默区”、“净化协议”、“异常信号源”、“清除”……这些冰冷的军事术语,描绘出一幅远比病毒本身更可怕的图景:官方(或者控制官方的势力)已经放弃了拯救,转而进行无差别的“清理”和有针对性的“捕获”。而那个“异常信号源”的坐标,经过他快速的心算对比,赫然指向了他所在的这片城中村区域!
是因为大刘刚才死前异常的基因活动被探测到了?还是……他自已的研究活动,终究还是引起了注意?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以惊人的速度行动起来。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个避难所已经暴露!
他迅速将最重要的研究笔记、数据存储设备和少量生存物资塞进一个结实的背包。看了一眼地上大刘的尸l,他咬了咬牙,放弃处理,时间来不及了。
他必须立刻逃离,在军队完成合围之前,潜入城市更深处、更复杂的废墟地带。那里更危险,充记了未知的变异l和生存威胁,但也可能是唯一能暂时避开“净化”的地方。
就在他准备打开后窗,从背面的排水管攀下时,楼下传来了沉重的军靴脚步声、车辆引擎的轰鸣,以及扩音器里冰冷的喊话:
“里面的人注意!这里是昆城防疫管制部队!立即放弃抵抗,双手抱头走出建筑!重复,立即走出建筑!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王衔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蜗居了数月、记录了他从绝望到挣扎的小小空间,然后毫不犹豫地翻出窗户,融入了浓重如墨的夜色和未知的危险之中。
他的逃亡,正式开始了。而前方的黑暗里,等待他的不仅是死亡的威胁,还有那些传闻中光怪陆离的“异变”与“觉醒”。基因战争的废墟上,新的规则正在血与火中重新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