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卿猛地向后踉跄,脊背重重撞上冰凉的廊柱,震得檐角灰尘簌簌落下。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她最后那句话里,“崩”地一声,断了。
不是猜测,不是怀疑。
是宣判。
她亲口承认了!
妖孽!
占据他妻子尸身的邪祟!
每一寸温存,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是假的,都是这妖物精心编织的幻象!
而他还曾在那虚假的温存与强大的掌控力间,生出过那般龌龊的、扭曲的悸动!
巨大的恶心感翻涌而上,他弯下腰,干呕起来,眼眶生理性地泛红。
苏妲己就站在那里,冷眼瞧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他剧烈的反应只是一场无趣的猴戏。
“怎么?”
她声音平淡无波,甚至带着点倦怠,“这就受不住了?”
焦仲卿抬起头,眼底是血红的恨意和崩溃后的疯狂:“滚出去!从我妻子的身体里……滚出去!”
他嘶吼着,声音劈裂,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双手颤抖着,似乎想将她从那具他熟悉的皮囊里揪出来!
可他甚至未能近身。
苏妲己只是微微侧身,裙摆都未动一下,焦仲卿便觉得一股无形的、阴冷的力量猛地撞在他胸口,闷痛骤生,让他踉跄着倒退数步,跌坐在地,咳喘不止。
她垂眸睨着他狼狈的模样,唇角扯起一丝极淡的讥诮:“就这点本事,也学人驱邪?”
廊下的焦月早已吓得瘫软,缩在柱子后呜咽。
厨房方向传来碗碟摔碎的脆响,想是焦氏也听到了动静,却连面都不敢露。
焦仲卿撑着地,粗重地喘息,胸腔里火烧火燎。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
他打不过她,赶不走她,甚至连触碰她都做不到。
“杀了我……”
他抬起头,眼神空洞,声音嘶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苏妲己终于动了。
她缓步走近,在他面前蹲下身,冰冷的指尖挑起他的下颌,迫使他看着自己。
“杀了你?”
她重复着,眸中幽光流转,像两簇鬼火,“那多无趣。”
她的指尖顺着他下颌的线条,缓慢地、带着某种评估意味地滑到他颈侧,感受着脉搏在皮肤下疯狂绝望的跳动。
“你这条命,如今是本宫的。”
她声音低柔,却字字如冰钉,凿进他耳膜,“本宫准你活,你才能活。本宫要你看着,看着你这焦家,如何在本宫手里……焕然一新。”
她凑近他,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吐息冰冷,带着一丝诡异的甜香:“夫君,戏才刚开场,你怎么就想着要下台了?”
焦仲卿浑身剧烈一颤,那冰冷的吐息仿佛毒蛇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末梢。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
她轻笑,放开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告诉你也无妨。”
她微微扬起下巴,阳光落在她脸上,那美艳的皮囊下,一种亘古的、非人的傲慢与慵懒弥漫开来。
“曾有人唤我……九尾。”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蕴含着无尽的腥风血雨与倾国妖娆。
焦仲卿瞳孔骤缩。
即便他只是个小小府吏,也曾在那些光怪陆离的志怪传说里,听过这个名号。
搅动殷商,倾覆王朝的九尾狐妖!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瞬间将他吞没。
他竟在与这等传说中的妖物同处一室,甚至……同床共枕!
苏妲己——不,是九尾狐——欣赏着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满意地弯起唇角。
“怕了?”
她挑眉,“可惜,晚了。”
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主屋,声音懒懒传来:“既然精神尚可,便去把院角那堆柴劈了。焦家,不养闲人。”
命令下达得理所当然,仿佛他刚才那番崩溃挣扎从未发生。
焦仲卿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内,阳光刺眼,他却只觉得周身寒彻,如坠冰窟。
九尾狐……
难怪,难怪有这般手段,这般心性。
他缓缓抬手,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发出一声声压抑到了极致、似哭似笑的哽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不是挣扎,不是对抗。
是彻底的、绝望的……臣服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