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家院墙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角落。
奴仆走路踮着脚尖,呼吸都放得轻缓,生怕惊扰了那位占据了主屋的、笑靥如花却让人脊背发凉的新主人。
焦仲卿试图找回一丝丈夫或是主人的权威。
午饭后,他清了清嗓子,目光避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对正在慢条斯理用帕子揩手的苏妲己道:“兰…芝,家中用度,母亲一向打理,你…你若需什么,可同母亲商量。”
他试图将那份被剥夺的权力,稍稍归还给缩在厨房不敢出来的母亲。
苏妲己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那眼神轻飘飘的,却像裹着冰碴子的风,刮得焦仲卿脸皮生疼。
“商量?”
她轻轻笑了,将帕子丢在案上,“夫君莫非忘了,如今焦家,谁说了算?”
她站起身,并未提高声调,只朝厨房方向懒懒唤了一声:“婆婆。”
焦氏几乎是应声而出,手里还沾着洗碗的水渍,脸上带着惊弓之鸟的惶惑。
“儿媳瞧着,夫君这身官袍似是旧了。”
苏妲己指尖点了点焦仲卿的衣袖,目光却看着焦氏,“库房里那匹新得的靛蓝细棉布,午后便开了吧,我给夫君裁件新的。”
焦氏嘴唇嗫嚅了一下。
那匹布,是她偷偷攒下,预备给女儿做嫁妆的……她下意识地看向儿子,眼中带着哀求。
焦仲卿接收到母亲的视线,硬着头皮开口:“不必麻烦,我……”
“婆婆?”
苏妲己打断他,声音依旧轻柔,甚至带上了点困惑的尾音,仿佛在奇怪她为何还不动,“是没听清我的话么?”
焦氏浑身一颤,那点微弱的反抗瞬间粉碎。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听,听清了。这就去取。”
说完,几乎是踉跄着转身去了库房。
焦仲卿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母亲卑微的背影,胸口堵得发慌。
他猛地转向苏妲己,却见她已施施然坐下,端起方才小妹奉上的、温度恰到好处的茶,垂眸轻吹了一下浮沫。
“你何必如此……”他声音干涩。
“如此什么?”
她呷了口茶,抬眼,眸底一片澄澈的无辜,“替夫君裁衣,不是为人妻的本分么?还是说,夫君不喜我碰你的东西?”
她放下茶盏,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
阳光从她身后照来,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晕,美得不真切。
她伸出手,替他理了理本就不乱的衣襟,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颈侧的皮肤。
焦仲卿猛地一颤,想后退,脚跟却像钉在了地上。
那触碰,冰凉,柔软,带着茶香和她身上独有的、冷冽的异香。
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留下战栗与一种奇异的痒。
“夫君怕我?”
她仰着脸,距离近得他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阴影,能感受到她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下颌。
怕?
何止是怕。
是恐惧她未知的邪异,是愤怒她搅乱一切,是羞耻于自己母亲的屈从,是……是对这冰冷触碰下,自己心脏失控狂跳的憎恶与茫然。
他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苏妲己却像是满意了他的反应,唇角弯起一个极美的弧度,指尖顺着他衣襟的纹路缓缓下滑,停在他心口的位置。
“心跳得真快。”
她轻笑,语气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夫君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诚实得很。”
这话语轻佻得近乎羞辱,焦仲卿脸上血色尽褪,又迅速涌上羞恼的潮红。
他想挥开她的手,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她的指尖隔着一层衣料,能感受到其下心脏剧烈又混乱的搏动。
那跳动取悦了她。
“瞧,”
她声音压得更低,像情人间暧昧的呢喃,内容却冰冷如刀,“这才是最诚实的。它知道什么是强弱,什么是……不可抗拒。”
她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走向内室,声音恢复如常:“布取来了便送我房里。夫君且去忙吧,晚间回来试新衣。”
焦仲卿独自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颈侧被她碰过的地方依旧残留着那诡异的触感,冰凉的,却像点着了一簇火,烧得他耳根滚烫。
心口更是狂跳不止,那被指尖轻点过的地方,酥麻与悸动混着巨大的恐惧和屈辱,拧成一股混乱的绳,死死缠住了他的魂魄。
他抬手,用力擦过颈侧,皮肤发红,那感觉却挥之不去。
内室里,苏妲己透过门缝看着院中那个僵硬的身影,红唇无声地勾起。
懦弱的男人。
征服起来,才别有滋味。
她转身,目光落在焦氏刚刚捧进来、小心翼翼放在案上的那匹靛蓝细棉布上。
指尖拂过光滑的布面,她眼底掠过一丝漠然。
凡人的布料,粗糙劣等。
不过……戏,总要慢慢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