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在手机闹钟响起前就睁开了眼。
不是自然醒，而是被一种奇怪的虚弱感攫住——就像通宵熬夜后又被抽走了半管血。他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坐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摸过床头充电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电量：87%。
“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困惑地检查充电器。插头稳稳地插在插座里，指示灯正常亮着，但手机确实只充到了百分之八十七。
更奇怪的是，充电器摸起来冰凉，完全没有往常充电一夜后的温热感。
沈澈甩甩头，把这归咎于老旧的充电器和更老旧的手机。他下床时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不得不扶住墙壁站稳。
“昨晚没这么累啊...”他嘟囔着走进狭小的卫生间。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活像被什么吸干了精气。沈澈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扑了脸，感觉稍微清醒了些。
今天是周五，外卖订单通常会多些。他得抓紧时间。
推出电动车时，沈澈特意看了电量显示：满格。还好，今天应该不会半路抛锚了。
早上的订单大多集中在写字楼。沈澈轻车熟路地穿梭在街道间，尽量避开老城区那条总是拥堵的小路。经过柳记古董店时，他下意识加快速度，心头莫名地揪紧。
奇怪的是，今天电动车格外“争气”，电量消耗比平时慢了不少。沈澈甚至觉得蹬起来都轻快许多，爬坡时不像往日那样费力。
“难得走运一回。”他暗自庆幸。
十点左右，他接到一个送往科技产业园的单子。那栋写字楼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沈澈停好车，拎着外卖袋小跑进去。
大堂冷气很足，与外面的炎热形成两个世界。白领们行色匆匆，高跟鞋和大皮鞋敲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响。
电梯口已经等了一群人。沈澈默默站到角落，小心地护着外卖袋。他注意到今天的电梯似乎特别慢，指示灯在楼层数字间跳动着，许久才下到一层。
“怎么搞的，今天电梯特别慢？”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不耐烦地看表。
“听说B座那边早上停电了，可能线路还有问题。”女白领接话。
终于，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门缓缓打开，众人鱼贯而入。沈澈最后一个进去，站在靠近按钮的位置。
电梯平稳上升，却在五楼突然顿了一下。灯光闪烁，轿厢内响起轻微的嗡鸣。沈澈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那种体内的空虚感又出现了。
“不是吧，又来了？”他暗自叫苦，下意识地靠住轿厢壁。
奇怪的是，这次电梯没有停运，只是轻微震动后继续上升。但灯光明灭不定，仿佛电力供应不稳。
“什么破电梯...”有人抱怨。
“赶紧修修吧，天天出问题。”
沈澈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他感到一丝微弱的电流正顺着金属壁流动，最终汇聚到他倚靠的地方，缓缓渗入体内。那种感觉既不痛苦也不舒适，就像细小的蚂蚁在皮肤下爬行。
到达十五楼，电梯门打开。沈澈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去，交付外卖后也不敢再乘电梯，一口气从安全通道跑下十五层。
回到一楼时，他喘得厉害，但那种虚弱感竟然减轻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些。
“见鬼了...”他喃喃道，推车时发现电动车电量居然还是满格。
中午回到小区充电，沈澈特意守在电动车旁观察。充电指示灯正常亮着，但他总觉得哪不对劲——电池充电时本该微微发热，现在却摸起来凉丝丝的。
“澈哥，发什么呆呢？”
沈澈回头，看见叶澜骑着快递三轮车过来，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她是这一片的顺丰快递员，经常和沈澈在小区里碰面。
“没什么，”沈澈勉强笑笑，“就觉得今天电动车充电怪怪的。”
叶澜跳下车，凑过来看了一眼：“哟，这不是充得好好的吗？”她突然压低声音，“对了，最近小心点，柳家那帮人活动频繁。昨天我看到两个生面孔在小区转悠，一看就不是善茬。”
沈澈心里一紧：“他们想干什么？”
“谁知道呢，”叶澜耸肩，“反正盯着点好。哦对了，你电动车要是老充不满电，可以去苏九那儿看看，他修这个在行。”
沈澈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柳记古董店、异常的能量、总是充不满电的设备...这些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下午的第一单是送往一家咖啡店。沈澈看到地址时心跳快了一拍——是苏晓冉工作的那家。
到达时正值午后闲暇时段，店里没什么客人。苏晓冉正在擦拭柜台，见到沈澈进来，眼睛顿时亮了。
“今天怎么是你送？”她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系统派的单。”沈澈不好意思地挠头，“是你点的外卖？”
苏晓冉接过袋子：“老板点的，招待客户的。”她凑近些，压低声音，“你脸色比昨天更差了，真的没事吗？”
沈澈下意识摸脸：“可能没睡好。”
“等着，”苏晓冉转身操作咖啡机，“给你做杯新的，提提神。”
就在她制作咖啡时，沈澈感到手中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他低头一看，外卖袋里的冰咖啡正在迅速变温，杯壁上的水珠蒸发消失。
“奇怪，”苏晓冉也注意到了，“我们的制冰机是不是又出问题了？这杯明明是加满冰的。”
沈澈不敢接话，匆匆交接完就准备离开。苏晓冉却叫住他，递过来一杯新的咖啡：“特意没加冰，免得又化了。”
沈澈道谢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指。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什么——一种微妙的能量流动，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
苏晓冉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沈澈问。
“没、没什么，”她收回手，表情有些困惑，“可能就是静电吧。”
离开咖啡店，沈澈心不在焉地骑上车，差点撞到路边的垃圾桶。他赶紧刹车，咖啡洒出来一些，烫到了他的手。
“该死！”他甩着手，发现只是微微一红，并没有预期中的疼痛。
更奇怪的是，洒出来的咖啡在车座上留下深色污渍，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干，仿佛被什么吸收了一样。
沈澈盯着车座，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这一切太不正常了。
接下来的几单都很顺利，没有异常发生。沈澈几乎要说服自己早上只是错觉时，最后一单将他带到了一个老式住宅小区。
顾客住在六楼，没有电梯。沈澈爬楼梯时感到格外疲惫，那种体内的空虚感又出现了，比之前更强烈。他不得不中途休息两次，才勉强爬到六楼。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面色不悦：“怎么这么慢？我都饿过头了！”
“对不起，楼梯有点...”沈澈喘着气递过外卖。
就在交接的瞬间，厨房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女人的惊叫。她扔下外卖冲进厨房，沈澈犹豫一下后跟了过去。
微波炉冒着黑烟，门玻璃已经破裂，里面的食物烧得焦黑。
“怎么回事？我刚刚热牛奶还好好的！”女人又气又急，突然转头瞪着沈澈，“是不是你搞的鬼？你一来就坏掉了！”
沈澈茫然无措：“我什么都没做啊。”
“就是你！我要投诉你！赔我的微波炉！”
争吵引来了邻居。最终，在众人的调解下，沈澈不得不从当天微薄的收入中掏出二百元赔偿给她。女人仍然不满意，但至少同意不再投诉。
晚上回到幸福家园小区，沈澈推着电动车，心情低落到极点。秦山正在门口值班，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怎么了这是？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沈澈简单讲述了微波炉事件和赔偿的二百元钱。秦山听完，眉头紧锁，沉默良久。
“秦叔，我真的觉得最近很多事情不对劲，”沈澈终于说道，“电子设备在我周围总是出问题，我自己也老是觉得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我的能量...”
秦山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然后压低声音：
“小澈，你可能是...异能者。”
沈澈愣住了，随即干笑两声：“秦叔，你开玩笑吧？哪有什么异能者，那是电影里的东西。”
“我没开玩笑，”秦山表情严肃，“你这几天遇到的怪事，可能都是因为你无意识中吸收了周围的能量。电子设备失灵，你自己感到疲惫...”
沈澈摇头：“这太荒谬了。”
“明天我休息，”秦山不容置疑地说，“你来保安室，我教你点东西。怎么控制呼吸，怎么稳住自己。现在先回去休息。”
看着秦山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沈澈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推着电动车走向充电区，脑子里乱成一团。
插上充电器后，沈澈没有立即离开。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手轻轻放在电动车电池盖上。
什么感觉都没有。他松了口气，笑自己居然把秦山的玩笑话当真。
但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酥麻感，像是极细微的电流正在通过他的手掌流入体内。同时，充电指示灯光迅速暗淡下去，最终完全熄灭。
沈澈猛地抽回手，指示灯又慢慢亮了起来，恢复正常的充电状态。
他站在原地，心跳如鼓，第一次真正怀疑——或许秦山没有开玩笑。在这个看似平凡的世界的表皮之下，可能真的隐藏着他不了解的奇异真相。
回到家中，沈澈发现手机又只剩百分之五十的电量——明明他出门前才充到百分之八十七。充电器插上去，指示灯亮着，但电量增长缓慢得令人困惑。
夜深了，沈澈躺在床上，无法入睡。他伸出手，在黑暗中凝视自己的掌心。普通的纹路，普通的手指，一切都那么普通。
但当他集中注意力时，似乎真的能感觉到...什么。一种微弱的流动感，从周围的空间汇聚到他的身体里。床头充电的手机指示灯，似乎随着他的呼吸明暗变化。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伸出手，感受那若有若无的能量流动。
窗外，月亮被云层遮蔽，夜色深沉。
在小区另一栋楼的屋顶上，一个身影正静静注视着沈澈的窗口。夜风吹起那人的衣角，露出下面深色的制服。
“精系...还是气系？”黑影喃喃自语，声音几乎被风吹散，“或者...是更罕见的那种？”
黑影举起一个小型设备，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波形图。每当沈澈房间的灯光明暗变化，波形就出现一次峰值。
“自然觉醒者...柳家肯定会感兴趣。”黑影收起设备，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而此时对此一无所知的沈澈，正对着自己的手掌发呆，既害怕又期待着明天的“课程”。
他不知道，这个平静的夜晚，将是他在普通世界中的最后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