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再次只剩他俩。
日头明晃晃的,地上啤酒瓶玻璃渣白花花一片,恍得俞凤睁眯上眼。
席铮后颈的汗珠滚进后领。
俞凤头皮发紧,垂下眼帘不看他,拔脚开溜。
“”
席铮转身见她落跑,一舔嘴角,心里那点邪火拱上来,忽然起了逼她“现真身”的邪念。
“站住!”他恶声恶气喝道。
俞凤背后一僵,脚步慢了半拍。
席铮朝她逼进两步,隔着一米远,颓懒掀起眼角,浪荡一笑,揶揄,“大方嘛!这回咋不给钱了?”
说着,他歪头点了一根烟。
“”
我又没求你救!
狗拿耗子!
俞凤没敢说出口,心里翻个白眼,站下步子,攥着书包带没有回头。
等等。
他既说要钱,正好钱货两讫!
俞凤翻出十块钱,转身走过去。
见状,席铮掌心向上,勾了勾指头。
俞凤递钱。
!!!
席铮反手一把扣住她手腕。
!!!
俞凤浑身汗毛一秒起立。
他的手像彭河底的石头,又冷又硬,硌得她骨头疼,指尖霎时涨起,红得像腌萝卜。
挣扎不动。
俞凤又急又怕,憋出一声哭腔。
不想和他扯上关系,怎么还能让抓住。
好疼好疼。
席铮没松劲,居高临下看她的脸,嘴角坏笑,故意换了那只夹烟的手,攥得更死。
烟气呛得俞凤眼眶一酸。
她想起娘的巴掌,想起娘的黑脸,想起撕坏的课外书,想起镇上的闲言碎语,想起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珠子。
俞凤头回觉得有一股力量。
她脖子一梗,别过脸,咬牙憋住气。
一截烟灰摇摇欲坠。
呦呵。
“小装货”豁出去了。
席铮突然一乐,抬手用指腹捻灭烟头,扔在地上,然后——手一松。
俞凤鼻尖淌下一串汗珠。
整个手腕一圈紫红色的指印。
她顾不上疼,五块钱被攥成汗津津的纸团,她用力朝他身上一砸,就跟扔铅球那样。
俞凤抱着书包没命跑。
风把心口撞得好疼。
“”
她带起一阵湿漉漉的风。
席铮呆呆戳着,风迷了眼。
他弯腰捡起那团皱巴巴的票子,低头刹那,她梗脖子的眼神一闪而过。
清亮,倔强。
席铮摊开手心,在空里攥了攥。
她手腕的温度残存。
-
俞凤一口气冲到彭河边,喉咙里咸涩冒火,她没喘气,直接一杆把腕子捅进河里。
一绺碎发糊着眼角,她死命摇晃手臂,搅起河泥腥气,水花四溅,甩了她一脸。
还是好疼。
被他掐的疼,远不及心里的疼。
手腕就那么漂在水里,直到指头肚泡起发白的褶皱,她一腔子火气,才跟着沉下去。
幸好是暑假,俞凤后来很少出门。
下学期要文理分科,考得好有奖学金拿,还减免学费,她想争取。
倒不全为钱,更为那一口恶气。
-
整个夏天过完,一直没见“野狗”流窜,俞凤松了口气,嘴角偶尔挂丝笑意。
他死掉才好。
九月开学的前几天,俞凤去小卖部买卫生巾,迎面撞上一个硬邦邦的身影。
是席铮。
他扛着个大号纸箱,箱棱死死轧着肩胛骨,看见她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冤家路窄。
俞凤收住嘴角,往后缩一步,席铮却朝旁边挪了挪,让开一条窄缝,像是等她先走。
“”
犹豫一秒,俞凤低头从他身边挤过去。
辫子擦过席铮胳膊。
她一把捞起,发梢沾了没散尽的夏热。
回去经过巷口,马婆子又在翻垃圾堆,远远瞥见她,讪讪扭过身子蹲,嘴里嘀嘀咕咕。
微凉晚风灌进耳朵。
“那野狗抢地盘跟人动刀子,让砍了两刀,躺了个把月才爬窝。”
“神经病。”俞凤嗓子扎扎的痒。
-
后来,开学不到一个月,镇上闲话传得更难听,七拼八凑落在俞凤耳中。
谣言有鼻子有眼。
有人说她肯定跟席铮做了什么,不然那条野狗凭啥老护着她。
放你娘的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