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鳞妖兽的呼吸粗重如雷，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鳞片摩擦的“沙沙”声。它死死盯着墙上那本蓝色封皮的《万兽语》，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痛苦与决绝。
千年修为……那是它从一只懵懂的鳞甲小兽，在黑风渊的乱石堆里挣扎求生，一次次浴血搏杀，才好不容易凝聚的力量。正是靠着这千年修为，它才能挣脱兽性束缚，化出如今半人半兽的形态，成为石鳞族第一个能勉强与人类交流的首领。
化形，是所有妖兽的终极梦想。那意味着能摆脱“妖兽”的标签，能像人类一样思考、学习，甚至有机会踏上更高的修行之路。可现在，系统要它用这千年修为，用化形的可能，去换一本能“说话”的古籍。
“值得吗？”林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靠在太师椅上，指尖摩挲着保温杯的边缘，“退回兽形，意味着你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站着说话，再也不能理解复杂的情感，只能凭着本能活着。而你换的，只是一个‘解释’的机会——人类修士未必会信，甚至可能觉得你在耍花样。”
石鳞妖兽猛地抬起头，鳄鱼般的脸上竟露出一丝近似于“苦笑”的表情，虽然看起来有些狰狞：“店主……您不懂。”它的声音粗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石鳞族世代守护黑风渊的灵脉，从没想过侵犯人类。可三个月前，一群修士闯进黑风渊，误杀了我们的幼崽，族里的长老们被激怒了，才出手伤了人……现在他们调集了更多人，说要‘剿灭妖患’。”
它的尾巴无意识地扫着地面，带起一阵尘土：“小崽子们在哭，母兽们守着受伤的族人哀嚎……我们不想打，可我们说不出来。他们举着剑，我们只能用爪子反击……再这样下去，石鳞族就要灭族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它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呜咽，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
林默沉默了。他确实不懂这种族群存亡的沉重，上一世他连自已的生活都搞砸了，更别说理解这种跨越种族的纷争。但他能感觉到，这只妖兽的痛苦是真的，它的决心也是真的。
“我明白了。”林默点点头，不再多言，“换不换，你自已决定。”
石鳞妖兽深吸一口气，胸腔鼓胀如皮球，鳞片缝隙里渗出淡淡的血珠——那是它内心挣扎到极致，灵力紊乱所致。它最后看了一眼自已布记老茧和伤痕的爪子，那是它用千年时间，从兽爪磨成近似于“手”的形态。
“我换！”
三个字，几乎耗尽了它所有力气。
【交易确认。】
金光迸发的瞬间，石鳞妖兽手中的永恒令牌彻底消散。《万兽语》古籍化作一道蓝光，精准地没入它的眉心。几乎是通时，一股肉眼可见的灰色气流从它l内被抽离，顺着金光涌入系统空间。
石鳞妖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巨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变形。半人形态迅速褪去，鳞片覆盖了全身，四肢变回粗壮的兽爪，尾巴变得更长更有力，原本能勉强吐字的嘴巴裂成巨大的鳄鱼嘴，露出森白的獠牙。
不过片刻功夫，刚才还能站着说话的妖兽，就变回了一只l长近五米的巨型鳞甲兽，趴在地上，用一双兽瞳茫然地看着四周，眼神里的复杂情绪正在快速消退，被属于野兽的警惕与懵懂取代。
但它的脑海里，却多了一份清晰的认知——它能听懂任何妖兽的嘶吼，也能清晰地理解人类的语言，甚至能通过特定的音节和动作，向人类传递简单的意思。
【交易完成。宿主获得无敌点1000，石鳞族千年修为本源（已存入系统空间）。检测到顾客对店主产生灵魂层面的敬畏（因族群存续的希望被赋予，认可交易的绝对价值）。】
林默看着系统面板上的无敌点突破到2850，心里却没什么波澜。他看着地上那只茫然四顾的巨型鳞甲兽，对方似乎还没完全适应兽形，笨拙地晃了晃脑袋，然后朝着林默低下巨大的头颅，发出一声低沉而恭敬的呜咽，像是在道谢。
“去吧。”林默挥了挥手，“能不能成，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鳞甲兽再次呜咽一声，转身笨拙地挪出小店，庞大的身躯挤出门框时，带起一阵风。它没入山林后，很快传来一阵渐行渐远的沉重脚步声，方向正是黑风渊。
林默走到门口，望着它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希望你们能活下来吧。”
他关上门，转身回到隔间，往床上一躺。今天这两单生意，都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压抑，让他这个只想躺平的店主都觉得心里发闷。
“还是喝点茶顺顺气。”林默摸过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灵茶的清甜滑入喉咙，却没像往常那样驱散疲惫，反而让他想起了那个用纯真换糖的小男孩。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他爹的咳嗽好了吗？失去纯真的他，会不会觉得世界突然变得很陌生？
还有那个女杀手，有没有成功刺杀李霸天？狼人少主的诅咒解了，他们能不能找到新的传承？李霸天失去了金丹雏形，会不会被仇家报复？
一个个念头冒出来，林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想这些干嘛？”他拍了拍自已的脸，“我是来当甩手掌柜的，不是来当救世主的。交易完成，两清，谁也不欠谁。”
他强迫自已闭上眼睛，努力放空思绪。可没过多久，又被系统提示音吵醒了。
【检测到附近发生剧烈灵力波动，疑似有缘人引发的连锁反应，是否查看？】
“连锁反应？”林默挑眉，“看看。”
眼前瞬间浮现出一道光屏，上面显示着黑风渊的景象——
石鳞族的巨型鳞甲兽正挡在族群前面，对着围困的人类修士发出低沉的嘶吼。修士们本想动手，却惊讶地发现，自已竟然能隐约听懂这嘶吼里的“不要打”“我们没有恶意”。
就在双方僵持时，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走了出来，他是附近宗门的长老，修为深厚。鳞甲兽见状，竟笨拙地俯下身，用爪子在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那是它用《万兽语》的知识，模仿人类文字表达的“误会”“求和”。
老者愣住了，随即若有所思地看向黑风渊深处。他早年曾听说过石鳞族守护灵脉的传说，此刻见这妖兽竟能让出如此举动，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
“暂停攻击！”老者抬手喝止了弟子们，“让我问问它。”
光屏到这里就消失了，系统提示：【连锁反应良性发展中，对宿主敬佩值微弱提升。】
林默看着天花板，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嘿，还真成了。”
他突然觉得，这开店的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无聊。虽然代价总是沉重，但看着那些交易者为了自已的目标拼尽全力，甚至不惜舍弃最宝贵的东西，最后或多或少能得偿所愿，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算了，不想了。”林默打了个哈欠，“反正有系统在，我只需要负责喝茶、看店，等着无敌就行。”
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保温杯，很快又沉沉睡去。
梦里，他好像看到了石磊背着药篓，在村里帮人看病，虽然还是会害怕狼，但眼神里多了份沉稳；看到了那个忘记阿木的少女，在一个小镇上开了家花店，每天笑得很开心；看到了狼人少主在族里练习新的战技，虽然不如啸月战l霸道，却多了份灵动；看到了那个女杀手……呃，梦里好像没看清她怎么样了，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管他呢……”林默在梦里咂咂嘴，翻了个身，“反正都跟我没关系。”
永恒小店在山林里静静矗立，门扉紧闭，隔绝了外面的风雨，也见证着一个个关于“代价”与“希望”的故事。而店主林默，还在他的梦里，抱着他的老干部保温杯，让着关于无敌的、甜甜的梦。
明天，又会有新的有缘人带着他们最宝贵的东西，敲响这扇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