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被小男孩那声清脆的“大哥哥”喊得愣了愣，随即失笑。开店这些天，来的不是哭哭啼啼的伤者，就是杀气腾腾的复仇者，要么是道心破碎的修士，还是头一回见这么个粉雕玉琢、手里攥着糖葫芦的小家伙。
“小屁孩，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闯进来换糖吃。”林默倚在门框上，抱着保温杯，难得多了点耐心。
小男孩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举着手里的永恒令牌晃了晃：“娘说的，拿着这个牌子，就能来大哥哥这里换最好吃的糖！”他把糖葫芦往嘴边送了送，又舍不得咬，小心翼翼地盯着林默，“大哥哥，你这里有吗？比糖葫芦还甜的那种。”
这时，后面的侍女终于追了上来，看到林默时脸色一白，连忙上前想把小男孩拉到身后：“小少爷！不可无礼！”她对着林默福了福身，语气带着惶恐，“前辈恕罪，我家小少爷不懂事，误闯了您的地方，我们这就走！”
“别走呀！”小男孩挣脱侍女的手，又跑到林默面前，仰着头不肯挪步，“我就要换糖！娘说了，只有这里的糖能治好爹爹的咳嗽！”
林默挑眉，看向墙上刚刷新出的两件有缘物。其中一件是个巴掌大的白玉小罐，罐口飘着淡淡的甜香，闻着就让人心情舒畅。另一件则是一本蓝色封皮的古籍，暂时看不出名堂。
【有缘物“蜜露糖”，以千年灵花蜜炼制，入口即化，除了极致甘甜外，可滋养五脏六腑，对凡人顽疾有奇效。交易代价为“孩童与生俱来的‘纯真之心’”——此纯真为未经世事污染的本真，失去后，孩童将提前通晓人情世故，褪去天真，心境等通于成年。是否交易？】
系统的提示音让林默的笑容淡了些。用纯真换糖？这代价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未免太沉重了。
他看向小男孩，小家伙还在眼巴巴地盯着那白玉小罐，大概是闻到了里面的甜香，咽了咽口水，攥着糖葫芦的手更紧了：“大哥哥，那个就是糖吗？给我好不好？我把糖葫芦给你！”
侍女的脸色已经白如纸，她似乎也听到了系统的提示，嘴唇哆嗦着：“小少爷，我们不换了！夫人是骗您的，老爷的病……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她说着就要强行把小男孩抱走。
“我不！”小男孩急得红了眼眶，却没哭，反而固执地看着林默，“娘说了，爹爹咳得睡不着觉，只有这里的糖能救他！我就要换！”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把糖葫芦递到林默面前，“这个给你，还有……还有我攒的银锁！”他从脖子上解下一个长命锁，塞到林默手里，“这些够不够？”
林默捏着那枚冰凉的银锁，又看了看小男孩那双清澈却带着执拗的眼睛。这孩子大概还不懂“纯真”是什么，只知道要救爹爹，哪怕付出自已最宝贝的东西。
“系统，这交易……”林默想问能不能换个代价，却被系统打断。
【交易规则既定，代价由缘分与价值判定，不可更改。】
林默沉默了。他不是圣母，开店本就是为了自已的无敌之路，交易代价如何，本不该由他干涉。可看着眼前这个还没褪去奶气的孩子，他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大哥哥？”小男孩见他不说话，小声地喊了一句，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些。
林默深吸一口气，指了指那个白玉小罐：“那糖，确实能治你爹爹的咳嗽。但换它，要拿走你现在最宝贵的东西，你确定要换？”他尽量用孩子能听懂的话解释。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眨巴眨巴眼：“最宝贵的东西？是糖葫芦吗？还是银锁？”他想了想，用力点头，“都给你！只要能治好爹爹！”
在他心里，能救爹爹的，就是最好的。
【交易确认。】
金光闪过，永恒令牌化作流光没入小男孩l内。那白玉小罐轻轻飞到他面前，罐盖自动打开，里面躺着三粒晶莹剔透、像露珠一样的糖果，甜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店。
小男孩欢呼一声，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糖果，眼神忽然变了。那双原本清澈懵懂的眼睛里，瞬间多了些不属于孩童的东西——有对侍女慌张神色的了然，有对“交易代价”的隐约猜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拿着糖果的手微微颤抖，再也没有刚才的雀跃。
【交易完成。宿主获得无敌点200，“纯真之心”碎片（已存入系统空间）。检测到顾客对店主产生依赖式信任（因达成救父目的，虽心境骤变，但仍认可店主承诺）。】
林默看着系统面板，心里却没什么成就感。那“纯真之心”碎片在系统空间里闪着柔和的光，像一颗破碎的星星，看得他有些刺眼。
“小少爷……”侍女哽咽着，眼圈通红。她能感觉到，刚才那个会追着蝴蝶跑、会因为一块糖哭闹的小少爷，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小男孩把糖果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对着林默鞠了个不怎么标准的躬，声音比刚才沉稳了许多：“多谢店主。”他拉着侍女的手，“我们走吧，早点把糖给爹爹送去。”
走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店，又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半串糖葫芦，突然把它丢在了地上。仿佛那曾经视若珍宝的零食，此刻已经变得索然无味。
林默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关上了门。
“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他喝了口灵茶，试图压下心里的异样。这系统选的代价，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他走到隔间，躺在新出现的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脑海里闪过石磊的勇气、少女的记忆、狼人的传承、女杀手的心法、李霸天的道心，还有刚才那个小男孩的纯真。
这些被当作代价交易的东西，在他看来，远比那些功法、丹药珍贵得多。可对交易者来说，当时当地，似乎又都是值得的。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有缘’吧。”林默喃喃自语，“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
他翻了个身，强迫自已不去想这些。反正他只是个开店的，负责收钱——哦不，是收代价——就行，至于顾客换了东西之后会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比狼人壮汉的脚步还要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上，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林默坐起身，挑眉看向门口。这动静，来者的l型怕是不小。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巨大的身影挤了进来。说是“挤”，一点不夸张——来者足有三米高，浑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脑袋像鳄鱼，嘴巴里露出两根弯曲的獠牙，双手是锋利的爪子，身后拖着一条粗壮的尾巴。
这赫然是一只化形未完全的妖兽！
妖兽看到林默，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随即低下头，用粗哑的声音说道：“店主……求您，救救我的族人。”
林默看着他爪子里攥着的永恒令牌，又看了看墙上另一件还没被带走的有缘物——那本蓝色封皮的古籍。
【有缘物“万兽语”，可通晓天下妖兽语言，理解其情绪与诉求，对妖兽族群有天生亲和力。交易代价为“你千年的修为”——此修为是你化形的根基，失去后，你将退回兽形，再无化形可能。是否交易？】
林默咂咂嘴，又是一个沉重的代价。他看着眼前这只明明有着强大力量，却记眼哀求的妖兽，忽然觉得，这永恒小店，更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这玄渊大陆众生的无奈与抉择。
“想要它？”林默指了指那本古籍。
妖兽用力点头，獠牙碰撞着发出“咔咔”的声响：“我们石鳞族被人类修士围困在黑风渊，他们听不懂我们的求救，只当我们是凶残的妖兽……只要能让他们明白，我们不想打仗，只想活下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林默端起保温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那就按规矩来。”
他的声音平淡，却像是给这只绝望的妖兽，投下了一道关乎族群存亡的光。而代价，是它千年的修行，和化为人形的可能。
门外的风还在吹，山林里的树叶沙沙作响。永恒小店里，又一场交易，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