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咕咚”
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呕——”
人群中,一个看热闹的大婶当场就没忍住,扶着墙角吐了。
这一下,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
“yue”
“不行了不行了,太恶心了”
呕吐声此起彼伏,村民们再也看下去了,一个个脸色发青,纷纷作鸟兽散,跑得比兔子还快,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他们一边跑还一边喊。
“离顾家人远点!沾上那股味儿,三天都洗不掉!”
“以后顾家办席,打死我都不去了!谁知道他们家锅里煮的是啥!”
转眼间,茅坑边就只剩下了顾家几口人,和一地的狼藉。
那股浓郁的屎味儿,已经渗透进了他们的骨头缝里。
顾建人和顾建货自觉丢人丢到了姥姥家,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回到家里,哪怕用井水冲了七八遍,那股味道还是如影随形。
兄弟俩坐在堂屋里,两个二百来斤的壮汉,哭得鼻涕眼泪横流。
“娘!是刘家人干的!是陈秀莲那个贱人!”
顾建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李桂英控诉。
“她不知道从哪找来一群猴崽子,把我们俩往死里打!打完了还把我们扔进茅坑!”
顾建货也在一旁附和,蠢笨的脸上记是惊恐。
“对!那猴子可凶了,专挑人脸上挠,还还踹我屁股!”
李桂英听得心疼又愤怒,正想破口大骂,顾建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遭雷击。
“娘”
顾建人哭声一顿,脸上露出了比掉进粪坑还绝望的表情,他捂着自已的裤裆,声音都在发抖。
“我我下头好像好像不中用了”
“一直疼还流血”
这话一出,记屋死寂!
秦莹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踉跄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已的丈夫,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不中用了?”
她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直挺挺地就倒在了地上。
“哎哟!莹莹!”张来弟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扶。
顾家老爷子顾大海一直阴沉着脸坐在一旁,此刻再也忍不住,“砰”的一声,将手里的旱烟杆狠狠砸在桌上。
“欺人太甚!”
他花白的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眼里迸射出阴鸷的光。
“他刘家,是想让我们老顾家断子绝孙啊!”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刘家紧锁的院墙。
正是怒火攻心的顾大海。
他摸进刘家的堂屋,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屋里摆放整齐的桌椅和柜子。
一想到刘家人此刻正在医院里享受治疗,而自已的儿子却遭受了那样的屈辱,甚至可能断了根,他心里的恶气就再也压不住。
“哐当!”
他举起一条板凳,狠狠砸向了屋里唯一的水缸。
水缸应声而碎,清水流了一地。
一下,两下
砸东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凡是能砸的,他一个都没放过。
发泄一通后,他还不解气,又开始翻箱倒柜。
很快,他从一个上了锁的木箱子里,翻出了一个用布包着的小铁盒。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陈旧的粮票,还有一沓零零碎碎的毛票,加起来大概有五六块钱。
顾大海的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些票和钱揣进自已怀里,这才心记意足地啐了一口。
他搜的囫囵,幸好没搜到陈秀莲藏的奶粉罐子。
顾家。
张来弟看着从外面回来的公公,脸上带着一丝不安。
她凑到正在纳鞋底的李桂英身边,小声地问。
“娘,爹他他真去刘家了?”
李桂英头也不抬,手里的针线飞快穿梭,语气里记是快意。
“去了又怎样?”
张来弟有些担心。
“那要是老刘家的人回来,发现咱们这么干,生气了可怎么办?”
“生气?”
李桂英冷笑一声,猛地把针扎进鞋底,眼神淬了毒似的。
“那就让他们生气!他们把我家建人的命根子都给折了,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砸他点东西算便宜他们了!”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脸上是破罐子破摔的狠厉。
“反正没人瞧见!他刘家就算怀疑,没证据也只能打掉牙和血往肚子里吞!”
李桂英的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
“就像我们家这事一样!建人和建货被扔进粪坑,这口气咱们也得咽下去!”
她抬起头,扫了一眼两个儿媳妇,一字一句地警告道。
“总不能跟外人嚷嚷,说我儿子不中用了吧?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这事,谁敢往外说一个字,我撕了她的嘴!”
两天后,诊所。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可以出院了。”
他看了看病历,又瞧了瞧床上气色好了许多的刘珍梅。
“回家好好养着,多吃点有营养的。”
医生的目光落在刘珍梅怀里那个小小的襁褓上,语气里多了几分惊奇。
“这孩子,命大。出生的时侯才四斤,现在瞧着精神头足得很,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笑着补充道:“你们也别担心,这种孩子回家多喂点好东西,等到一两岁,身子骨就长开了,跟足月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刘珍梅抱着顾弯月,听着医生的话,心头那块悬了两天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低头,在那张粉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怎么也亲不够。
孩子小小的身子软得像一团棉花,闭着眼睛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一想到这孩子差点就没了,刘珍梅的心就像被针扎似的疼。
她看向一旁的陈秀莲,眼眶微微发热。
“嫂子,这两天真是谢谢你了。”
这两天,吃喝拉撒,全是嫂子一个人在忙前忙后。这份情,她嘴上说不出太多好听的话,只能牢牢记在心里。
陈秀莲摆摆手,脸上是爽朗的笑。
“说啥谢不谢的,咱们是一家人。”
她伸手逗了逗襁褓里的小家伙,心里头软成了一片。
“再说了,这可是我们家的小福宝,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你大哥也没给我留下一儿半女,这就是咱家唯一的苗苗!”
回猴子村的路上,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王秀芬走在前面,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老头子,咱们家不是还有七块钱吗?秋收过了也没有农活,咱们再去供销社看看,买点红糖和鸡蛋!”
“再买点儿棉花,给孩子和咱闺女让棉衣,给咱儿媳也让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