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实一个大男人,也红了眼眶,他用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外孙女的脸蛋,声音哽咽。
“真是个真是个好孩子”
隔壁房间的病人正路过打水,听到他们说话,羡慕地咂咂嘴。
“哎哟,刘大哥大姐,你们家这小外孙女可真是个宝啊!这么点大就知道疼人,长大了还了得?”
陈秀莲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人儿,心里头暖洋洋的,又有些发酸。
她想起以前的日子,公公婆婆在地里刨食,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钱。自已的男人刘立业虽然当兵有津贴,可人去了部队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再没个音信。家里穷得叮当响,像鸡蛋红糖这样的东西,只有过年才能见着一回。
可现在,就因为小弯月的到来,她们家的日子,好像
一下子就有了盼头!
这边病房里其乐融融。
而几十里外的顾家,却已是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
顾建人和顾建货从下午出去,就一直没回来。
起初,李桂英还没当回事,只当两个儿子又去哪个犄角旮旯里偷懒耍滑了。
可眼看着天都黑透了,饭菜热了又凉,还是不见人影,她才真的慌了神。
“人呢!我那两个大活人儿子呢!死哪去了!”
她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叫骂,秦莹莹和张来弟两个儿媳妇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还不快去找!要是找不回来,我把你们俩也卖了!”
顾家的人打着火把,几乎把整个村子都翻了个底朝天,可连顾建人兄弟俩的半个影子都没找到。
有村民说下午看见他们往刘家方向去了。
李桂英立刻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杀到刘家,结果只看到一把冰冷的大锁。
邻居张家出来,凉飕飕的说道。
“老刘家全家这个时侯正在医院呢,哪有空害你们家两个大宝贝?!”
听到这话,村民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老顾家。
顾家出的事儿,他们都知道。
顾家人嫌弃大儿媳生的是赔钱货,就将人家和闺女赶出了家门,还要将顾弯月淹死在尿盆里,两家都闹掰了。
刘珍梅又失血过多,这个时侯都上医院了,那叫一个凄惨。
本来是应该怀疑老刘家的,可是老刘家全家都不在,这个事跟他们应该没啥关系。
“这两个杀千刀的,跑哪去了”
众人找了一宿,累得精疲力尽,几乎要放弃的时侯,一个起早去上茅房的村民,发出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
“啊——死人啦!顾建人和顾建货吃屎啦!!”
大家伙儿闻声赶去,凑到那臭气熏天的公共茅坑边,借着微弱的晨光往里一瞧——
只见两个男人头卡在脚踩的木板上,大半个身子都栽在粪坑里,被屎淹没了。
那熟悉的衣裳,那肥硕的身形不是顾建人和顾建货,又是谁?
“我的娘哎!”
不知是谁先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人群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开了。
“真是顾家那俩憨货!”
“这是干啥了?馋疯了,大清早跑茅坑来偷吃?”
“你可别瞎说,我看是老天爷开眼了!顾家人让的那些缺德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让他们尝尝吃屎的味道!”
这话一出,引来一片哄笑。
笑声刻薄又响亮,毫不掩饰讥讽。
李桂英赶到的时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她的两个心肝宝贝儿子,头下脚上地栽在全村最臭的茅坑里,周围围记了看热闹的村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
李桂英只觉得眼前一黑,血气直冲头顶。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她像尖叫着冲进人群,对着离得最近的秦莹莹和张来弟一人踹了一脚。
“死人呐你们两个!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捞上来!是想让他们淹死在里头吗!”
秦莹莹和张来弟被踹得一个趔趄,敢怒不敢言。
她们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恶心和抗拒。
那可是茅坑啊!
那股冲天的臭气,隔着老远就熏得人头晕眼花,现在要她们下手去捞?
秦莹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吐出来。
可李桂英的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人,她们不敢不从。
两人找来两根长长的竹竿,强忍着恶心,哆哆嗦嗦地伸进粪坑里,试图去撬那两个肥硕的身l。
“yue——”
张来弟刚一靠近,就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秦莹莹的脸色也惨白如纸,她用袖子死死捂住口鼻,感觉自已快要被那股味道熏晕过去。
村民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一旁指指点点。
“哎哟,这可真是金贵,喝的都是陈年佳酿啊!”
“可不是嘛,这下顾家可算出名了,十里八乡头一份儿!”
在众人毫不留情的嘲笑声和两个儿媳妇几近虚脱的努力下,顾建人和顾建货终于被连拖带拽地从茅坑里捞了出来。
两人浑身裹记了黄的、绿的、不可名状的污秽之物,像两条刚从泥沼里捞出来的死猪,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建人!建货!”
李桂英扑过去,也顾不上那熏天的臭味了,使劲摇晃着他们。
“我的儿啊,你们醒醒啊!”
或许是摇晃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清晨的冷风一吹,顾建人悠悠转醒。
他迷茫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全村老少爷们那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
他愣了一下,随即记忆回笼,昨晚被一群猴子围殴,然后被扔进茅坑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他。
“哇——”
顾建人一个大男人,竟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旁边的顾建货也跟着醒了,一看这阵仗,也扯着嗓子哭得惊天动地。
兄弟俩的哭声,混着那难以言喻的恶臭,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交响乐。
这时,村长关大强背着手,皱着眉走了过来。
他作为一村之长,总得关心一下。
“行了,别哭了。”
村长强忍着捂鼻子的冲动,尽量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建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回答。
“没没啥不舒服”
他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什么,然后一脸憨厚地补充道。
“就是感觉感觉像喝粥似的,咕咚咕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