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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思考与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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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制度失去分流作用
高中是通向大学的一个中间过程,是培养和选拔的阶段,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学位或者学历证明。从西方教育制度以及发达工业国家普遍制度来看,义务教育阶段完成之后,学生可以选择职业教育和大学教育两种培养模式,这种模式的选择基本上确定个体一生的教育路径。初级中学之后的考试制度为这种教育分流提供了选择依据。由于人的潜力问题和考试制度本身的偏差,为了使得一些进入职业教育路径的学生在后来的学习中依旧可以回到大学教育的路径上,又有职业学校选拔到大学的考试。只是这种考试胜出或者通过的概率要比第一次小很多。初级义务教育之后的分流教育机制,使得学生的教育生涯清晰而明确,毕业后的出路也较为固定。同时蓬勃发展的职业教育为国家的工业生产提供了合格和优秀的劳动者。也使得进入高中考大学路径的学生大为减少,竞争弱化,高中毕业“剩余”的考生也就相对较少。
职业教育在我国教育体制中曾经有过非常辉煌的时期。中等职业学校曾经是初中毕业生眼中的“香饽饽”,当时的职业教育是有吸引力的。比如从新中国成立后一直到1997年招生分配制度改革之前,读普通中专(国家干部身份)和技工学校就非常有吸引力。由于国家包分配,毕业后就业不用发愁。当时只有成绩好的初中毕业生才能上普通中专或技工学校。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中等职业教育的发展开始出现停滞状态,甚至出现衰落的迹象。主要表现为招生人数减少,录取分数下降,新生报到率降低,毕业生在就业市场上的竞争力迅速减弱。1996年9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正式实施,这是我国职业教育发展史上的重要里程碑。《职业教育法》的颁布本应带动中等职业教育进入另一个快速发展的新阶段,但是社会环境的一系列变化给中等职教带来了强烈打击,三类中等职业学校的招生情况全线告急。社会环境的一系列变化包括:宏观经济体制改革的变化、实行招生并轨制度的影响以及高校扩招对于中等职业学校生源的影响等方面。
职业教育尤其是中等职业教育的衰落,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由于高校扩招引起的学历相对贬值以及大的社会环境、就业市场所共同造成的。除了这些外部因素,更有一种从制度形成角度进行的解释。赵琳、冯蔚星[19]解释道,中国职业教育的兴旺依靠的是政府的扶持和市场的需求,以及高等教育因自身发展不完善而留下的发展空间;其衰落则缘于自身缺少制度化的努力以及高等教育“市场化”的制度变迁的稳扎稳打和成功完成。也就是说,中国职业教育始终没有完成市场化的制度变迁,只是单纯地依靠并满足于政府的倾斜政策和资金划拨,以维持存在和发展。这使得它既无法长期稳定地从市场中吸纳资源(生源、办学力量、信息等),也无法有效地将资源(毕业生、信息等)反馈市场。
中等职业教育的衰落直接弱化甚至抹掉了义务教育后的分流作用。作为农业县的辉县来说,升学的意义无外乎“就业”和转为城市户口。虽然后者的意义越来越弱,但是在只要户籍制度不变,这个意义在广大农民的观念中就会存在。十多年前,中专包分配并且解决户口,成为初中毕业生的首选,虽然非常优秀的学生还是希望读大学,可以选择继续读高中,但一般的自觉学习潜力不是非常优秀或者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的学生来说,中专的吸引力显然大于高中考大学这条路。尤其是辉县的中等师范学校,因为是省级中等师范学校,就业包分配,在县内和周围县享有盛誉,是初中毕业生首选的出路。类似的还有当时的卫生学校、邮政学校、铁路学校等都是热门学校。在录取顺序上,中专也是先于高中录取的。因此,那个时候高中的竞争远没有现在这么激烈,考生和家长对于高中教育的投入也没有现在如此大。对于就业以及“跳出农门”这个目的,有另外的达成方式时,高中考大学就不是唯一的选择,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学生去挤这条路。
“学历崇拜”是通常用来解释大家都去选择高中考大学教育路径的一个原因。但是,在这里却未必可以成为主要原因。学历崇拜是一种根深蒂固存在了几千年的国民意识,在某些历史阶段如何显现,却依赖于当时的社会环境条件。而对于农民来说,最高的学历和遥远的就业未必是他们所追求的。对于很多家庭来说,三年后可以获得比较“正式”的工作以及户口,相比于七年“投入”之后的收益,他们未必会一味地去追求高学历。尤其是在近年来,高校毕业生就业形势越来越严峻,对于从农村走出来的既无社会关系资本又无本地优势的学生就业是更加难上加难的事,现在有越来越多读完本科或者专科的学生回到了家乡。相反,职业技术人员在就业市场反而有比较好的表现。这种情况下,职业教育本应该发挥分流和引导作用,但是多年之前的衰落趋势使职业教育的困势难以扭转。而对于辉县的家庭和考生来说,除了高中考大学这条极为狭窄的教育道路之外,没有另外的出路可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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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中复读只是产业链条中的一环
复读班并不是独立存在的现象,尤其是对于辉中来说。辉中是公立高中,其最重要的是培养优秀的高中应届生而非复读生。但是,复读作为辉中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它所创造的高考辉煌成绩同样“影响着”高一新生的入学,使辉中变成一个高考的神话,变成学生进入大学的最为可能的通道。这种“神话”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高一应届生对于辉中的向往,也为“扩招班”、“线下生”、“转学学生”的存在提供了合理基础,复读成了辉中“制造梦想”的利器,也成了教育产业化的重要一环。
中考在辉县内各学校以成绩录取,学生可以按自己的成绩在指定的报名时间凭中考准考证直接去报名,因为中考成绩可以在网上查询,并无入学录取通知书。但是学生档案里面包含有录取通知书,可见最后的通知书发给了最终“进入”辉中的学生,而并不一定是通过中考录取的学生。在学区内,辉中是最好的高中,其次有县内的x中以及乡镇的z中学、l中和b中可以选择。但是,学生可以依据自己的成绩去x市的中学上学,比如bj中学、bjsy中学等等,这些学校对不同的学生会有不同的政策。可见,录取基本上是垂直水平分化,各个级别选择一目了然。越小的区域内,选择的范围越小。到县城内,唯一的重点中学就完全地垄断了全县的优秀学生和教育资源。
在x市各中学的录取中,设立两条分数线已经是惯例了,即为正常的录取分数线和下延的分数线。正常的录取分数线即完全按照正常的程序以成绩录取,并且交正常的学费就可以入学;而低于正常录取线但是达到下延分数线的学生,则只是具有“潜在”的录取资格,需要交纳一定数额的费用才可以入学,但是入学后也是正常的学生。即是说,按照学校的正常录取线小于学校的正常招生数量,而下延线大于招生数量,最后的决定则在于金钱或者“关系”。学校设立下延线对于学校“创收”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一做法从市区到县城均已采用且已经得到大家的认同与默许。一般学校交纳费用的标准是中考成绩到正常录取线差多少分,以每分多少钱计算。从录取下延成绩可以看出来,x市最好重点中学b中二者成绩之差竟然达到了33分,而比较一般的学校w中或者辉中只有5分左右。而且从招生数量上来看,b中新一届的招生学生数量为1
300名,而正常按成绩录取的只有360名,而“其余学生按照择优和自愿的原则,执行物价部门批准核定的收费标准”[20]。因为b中垄断了全市的优秀生源,其品牌在市场有更大的号召力,也有更大的市场和更多的选择。不言而喻,b中的“高价生”每分所交的钱(“学校建设费”)也更多,而辉中等稍微差一点的学校就少一点,辉中的价格是每分800元。
以辉中2009级的新生入学为例,可以看出新生入学带来的庞大经济效益并不少于复读班本身所产生的。辉中2009级高一共有15个班级,其中1个重点班,12个班是平行班,其余2个是扩招班。
“保送班”就是辉中高一的重点班,全班共62人。主要来源为保送的学生,大约有40人左右,10人左右是中考全县前几名。保送的办法是各中学推荐——之前考试的前几名(一般依据标准为高考前统一组织的质量检测)。保送的名额是学校直接分配到每个初中的,各个初中的保送资格一般是根据x市的统一的考试来确定的。不排除有校领导以权谋私保送自己的子女或者其他关系,在调查中了解到有前一两届有校长保送自己的子女上保送班。除了学校保送,这个班有一些学生是通过关系进来的,但是至少都上了基本的录取线。2009年校长、副校长的子女都在其中,也有人说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了这个班。另一个事实是今年学校老师有9个子女中考,其中有4个在重点班,5个在平行班,(老师子女只要上辉中线都在重点班,没上线的在平行班)。这个班本来也是64个人,有一个是老师的子女,上别的学校了;另一个学生退学了,原因不明。毫无疑问,保送班也有争夺优质生源的用意。
辉中2009级新生的录取中,有11个班级是平行班——普通班。每个平行班的学生数量、组成情况基本一致。但是正常录取的学生数量显然少于学校当年的招生数量,差额则由下延线分数之内的学生填补,凭一定的关系并且以金钱买进来的。这就构成了平行班最基本的两种学生:正常录取学生和交钱进来的学生。
高一11班有8名是低于分数线录取的。除了一个是外县的学生,其余的7名是属于下延线范围之内的,而且在确定的5个人的成绩中,有3个只差1分,2个差2分。这些属于开学初例外进入的学生,与其他学生一样,拥有学籍及正式的学籍档案、学号和素质报告单(即每学期家长可以看到的成绩单),且学籍档案中包含入学通知书与正常的学生的全部一致。
笔者对于8名非正常录取的学生中的6名进行了访谈。在这些学生中,并不是所有学生都知道自己进入的途径,多数只是知道通过一定关系交了钱,但是具体途径却不知道(或者知道也不愿意说)。在这些进入途径中,有两个是必须的条件:一定的额外费用和社会关系。
在辉中划定录取分数线(508分)后,又因为招生数量问题进行了分数线的下延,下延了3~5分,在这个分数线之内的学生只要交钱就可以报名,价格是每分800元。交额外学费之后与正式录取学生一样,也会分进平行班。但是仅仅两个小时的时间,并且不向外通知,一般是学校内部人员通知自己的“关系”,或者有人偶然得知来报名也可以。
hp进入辉中意愿并不是很强烈,在开始的时候有去x中读的打算(县城的另一所普通高中)。但是其姑父称认识辉中校长,在报名当天的下午,其姑父带其到y校长处,开了条子,并给学校交了1
600元,因其与学校的录取分数线差2分,顺利报名进入辉中,正式成为辉中平行班的1名学生。
wl在所规定时间内并没有来报名所以错过了这个机会,后来找到学校政教处的一名老师,但老师表示无能为力。后来其舅舅找到政府的一个关系,此人背景能力不详,但是此人带wl报了名,只给学校交了800元。其舅舅如何回报“关系”则不得而知。
hh的中考成绩是506分,离分数线差2分,给学校交了1
600元钱。hh说当时他们知道学校录取分数降到了503分,所以就来报名,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来学校,在报名的地方一个名单上(据说此名单是503到508分的学生名单),找到自己的名字然后开票报名,一切都是按正常程序。当问到他是怎么知道学校降分数线的,他只是说就是知道了。据我所知,他的姨表哥是学校老师,但是这学期刚调走。后来再次问到时,他承认当时的确找了人,但是什么人他没说,只是说后来找的人说他的成绩其实可以直接报名,就按正常程序报了名。
非正常进入平行班的学生,按照正常的招生数量与学生成绩的关系也可能凭成绩进入辉中,只是在这些具有潜在进入资格的学生中,最后有一定社会关系的学生最终占据了进入的位子。非正常进入平行班就要交额外的费用,即使这个班级是以成绩为基础,保证生源质量的,交费进来的学生依然占到了八分之一。这不包括高考开学后陆陆续续转学进来的学生。
辉中2009级中有两个班是扩招班,即名副其实的通过钱买进来的学生。这两个班的学生也是需要一定的关系才能进来。扩招班每班的学生数多于前面的班级,每个班学生在76名左右。新学期报到时有的学生并不是正常的报名,而是延迟几天报名。
扩招班本来也是有大致分数线的,即离正常录取的分数线相差40~50分之内。但是,这个分数线是模糊的,随意性比较大,有些学生的成绩远低于这个大致的录取分数线。很明显,这两个班级的名额是“卖出去的”,只要有钱和关系就可以进入。但是即使明码标价,学生交钱的多少依然有差别。每个学生所交的钱并不是一样的,交钱多少并不是按成绩的多少,而是按照“关系”的权力大小程度,有的人成绩很低,反而交的钱比较少。
这个班级的学生家庭背景比较好的很多,很多学生也不是为了学习而来,而是家长的意愿。据该班学生讲大概有一半的学生学习意愿不是很强烈。老师对这个班的同学也会言语刺激,会对其进行挖苦和讽刺。
扩招班的存在很好地适应了“市场”的要求,录取名额明码标价,却又根据权力远近弹性调整。在一个比较封闭的县城区域内,重点高中的教育资源是唯一的,所以这个“市场”成为了绝对的卖方市场,在这个市场上学校依据“物价部门”的指导确定价格,招生数量也是学校根据市场行情确定的。学生的名额并不是事先确定好的,而是随着市场的走势确定的。招生的不确定性,尤其是扩招班的招生的不确定性成了教育资源市场化和教育权力寻租的前提条件。
高一第二学期刚开学的时候,高一11班转来了两个学生tj和。两个学生都是从县城的另一所非重点中学——z中转学过来的。都交了借读费,但是两人交的借读费的数额不一样,tj交了3
000元,而交了4
000元。转来的学生,直接进入了平行班。但是高一新生开学之后转来的只是借读生,没有正式的学籍和学号,参加省里的水平考试和最后的高考时要回到原来的学校——学籍所在的学校。虽然不能拥有正常的学籍,但是他们却以比较低的成绩直接进入了平行班,而之前扩招班的学生在高一期间却无法转入平行班。
tj中考成绩为495分,刚开始打算上辉中的扩招班,但是被通知要等一个星期,因为怕耽误学习就上了x中。以tj的中考分数,在高一第一学期如果进入只能进入扩招班,要交的额外的费用大于现在的费用。区别就是一学期的辉中学习生活以及是否有学籍。高一新生报名之后的学生都没有学籍,但是扩招班的学生是有正式学籍的。从高一第二学期开始,每学期每个平行班和扩招班都会陆陆续续转来学生,这些学生都收费不同但是“待遇”相同。有些离学校关系比较近的学生家长会被知情人“告知”,后面转学进去交费少一点,且能进平行班,只是没有学籍而已。高一开学时候的招生学籍是有限制的,但是后面转来的学生是没有任何学籍和限制的,只要教室能坐得下,只要有学生要进来,这个位置就可以“卖出去”。这样,在按成绩录取的正常班级内也有了相当比例交费进来的无学籍学生,对于这部分学生的收费极为不透明,但是累计的数目绝对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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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业说的补充解释
在研究复读市场形成的原因和驱动力时,很多研究者提出了“产业说”,认为复读现在已经成为学校的一种产业,有着广泛的利益和动力。一种广泛存在的现象或者一个延续的市场必然有经济因素。在高考复读市场中,生产者和消费者很容易被指认,就是学校和学生。马璀莹在回顾前人研究时指出:招收复读生,不仅是提高学校升学率和社会影响力的有效手段,也是学校获取资金的重要方式。与此相似,田虎也提到了无论公立或者私立高中都招收复读生的原因:一是名誉驱动,可以提高升学率;二是利益驱动,可以收取高昂学费。相关研究普遍上把复读市场当成一个“纯粹”的市场,一个单独存在的市场,学校和学生是这个市场的主体。
政策上复读班应该是私立学校办的,教育部三令五申禁止公立高中开办复读班或者招收复读插班生。早在2002年《教育部关于加强基础教育办学管理若干问题的通知》第7条规定如下:当前,一些地方公办学校招收高中毕业生复读的现象有增加的趋势,使本来已经短缺的高中教育资源更趋紧张,也影响普通高中实施素质教育。各级教育行政部门要加强管理和引导。为扩大普通高中招生规模,从2002年秋季开学起,各地公办高中不得占用学校正常的教育资源举办高中毕业生复读班,也不得招收高中毕业生插班复读。这一政策其实并未得到很好的落实,很多公办学校为了升学率和经济利益,依然“暗度陈仓”,以各种更加隐蔽的形式招收复读生。于是,教育部部长周济2007年8月4日在落实中职国家资助政策及2007年招生任务中部片区座谈会作了关于“公办普通高中禁办复读班”的讲话。周济要求,2008年起,全国所有公办普通高中禁止办复读班,招收高三复读生。周济说,公办高中办复读班,是利用国家资源收费,不利于教育公平。教育部发言人王旭明接受采访时补充说,根据教育部要求,公办高中不仅不能办复读班,而且也不能采用高三复读生插班的形式招收。王旭明认为,公办高中的老师原则上也以完成本校的教学任务为主。
公立高中办复读班“屡禁不止”,证明办复读班的背后有着巨大的利益趋动,提高高考升学率和增加学费收入是最直观、最切实的收益。这也是之前研究者都注意到的问题。而对于并不“暗度陈仓”反而维持着庞大的复读班的辉中来说,这个解释就显得不足了。辉中复读班的收费政策相似于高一应届新生的收费政策,只要达到分数线的学生,交的学费并不是很多,正常招收的学生只是交正常的学费,或者一半学费,甚至不交学费。就这部分学生而言,学校的经济收益似乎并不明显。但是剩下的一部分,大约三分之一的学生就是经济收益的“主要贡献者”了。这部分学生并不是像应届扩招班那样“明码标价”,而是因人而异,这部分学生的学费才是超额经济利益的来源。而作为整个高中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办复读班所带来的间接效益——建立在辉煌成绩之上的金字招牌所带来的从高一到高三复读生就读辉中的不惜代价,以及辉中对所在地方教育市场所做的贡献。
上述的研究之所以不能完全解释辉中的复读班存在状况,是由于辉中名义与本质上都应该是公立高中,但实际上公私不分,致使复读班是整个学校甚至整个地方教育市场的一部分。“复读班”不仅仅是因为本校高三毕业生而存在,复读班所参与制造的辉煌也是辉中招收初中毕业生的“招牌”,是构筑辉县内家庭和考生升入大学的梦想所在。在辉县内,辉中的绝对地位不容置疑,而该县金字塔上下的距离越大,辉中就越有市场“卖点”,越有更大的收益。在高中教育这个市场中,辉中在县内已经是独孤求败了,但是与其他学校的差距,则是辉中市场价格不断攀升的最大推手。在复读市场上,它的绝对地位已经为它带来了巨大的收益,而在高一应届新生的市场上这个“辉煌”成绩将会再次为它带来巨大的利益。
如前所述,辉中高一新生的录取是分类别的,即重点班、平行班和扩招班。还有少数插入平行班的升学线几分内的学生。前两种是分数达到的学生以及报送的学生,这些学生不用交额外的钱。重点在于扩招班的学生,每个班多于正常班级10人左右,且每人额外交钱6
600元左右(这是2009级的价钱,其中包括学费),即使按75个人算,两个班也有150人,总共会收费将近100万。还有将近100人,与录取线差距在10分之内,每差一分800元,这也有几十万的费用。这些只是开学时候交的费用,每年开学都会有学生陆陆续续转进来,这些学生可能没有学籍,不算正式的学生,但是交的钱却一分不少。而很多学生冲着辉中的名气来“镀金”,心甘情愿交高价“择校费”。辉中的金字招牌是这些家长和学生心甘情愿花钱的最根本原因。而这个金字招牌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复读生群体造就的。可见,辉中复读群体的存在不仅仅只是为了复读的产业,复读生群体的存在对于学校整体的招生上也有重要的意义。不难想象,很多高一通过高价进入扩招班的学生,学习、应试能力如果没有大幅度提高,高三应届还是很难考上辉中的复读生,进入辉中复读班还是要花钱,这部分学生就为了圆大学梦两次埋单。在招生入学上,高一和高三明显分为两个部分,每进入一次就要按规则交一次费,但是在高考成绩的统计上,这两个部分却从来没有以任何形式分开过。
辉中在县内的地位决定了辉中也是整个地方教育市场产业化的重要部分。辉中在县教育局办公地点的隔壁,辉中的招生、收费政策必然是经过地方教育局“默许同意”的,而且在制造辉煌的过程中,辉中可以将考生转移到别的学校,不难想象,如果没有更高机构的同意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也即是说,在辉县的教育市场上辉中也是重要的一环,其所谋取的利益显然不仅仅是学校自身的利益,它还和地方政府和教育主管部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市场化”是近几年来辉县及周围地区越来越明显的趋势,这不是仅仅凭学校的力量就可以实现的。鉴于义务教育是国家的基本国策,免费的部分也越来越多,产业化的条件并不具备。而高中阶段超出了义务教育范围,并且学校的招生数量明显少于渴望上高中的学生的数量,具备了产业化的条件。市场的供需情况首先决定了市场存在的必要性。当世纪之交高校扩招、初中毕业生增加的情况下,高中却并无变化。辉县的高中数量并无变化,即使招收的学生比以前多,也需要扩大校舍这个前提条件。而事实上,扩大招生的数量并没有很明显的变化。于是,高中成了竞争资源。
而在高中教育这个市场上,显然供给方有着太大的差别。由于辉中是最早成为“省级重点高中”的学校,一枝独秀的局面从未变化过。只是随着竞争的加剧,辉中与其他学校的差距越来越大了,进入辉中的成本也越来越高了。不论是高一还是高三,入学的学生被分类对待,正常升学和交费入学被区别对待。而正常入学的学生数量显然小于学生招生数量以及学校可以容纳的学生数量。比如,每年辉中高一应届生有将近1
000人,而每年辉中的录取分数线划在全县前600多名处。中间的差距就是学校收费的空间,学校在学生生源质量与经济收益之间做了巧妙的平衡。对于分数线10分以内的学生,可以交钱并且进入平行班,而对于分数差在10分以上的学生,即使交钱也只能进入“扩招班”。学校很好地把握了家长和学生求学心切的心理,对于每一部分渴望上辉中但是成绩又不够的学生都给予了最“划算”的安排。
市场化当然不仅仅存在于辉县之内,市级重点中学b中的做法更加极端。b中是更为知名的学校,是省级示范高中,升学率连年保持95的高位记录。[21]辉中保持“辉煌”、“区别录取”的做法在b中更为极端。b中已经正式引进社会资金办学,除了成绩优秀的学生之外,剩下的更像是“竞价排名”,每年的招生类别划为若干线,最基本的就是收费生和正常生,收费生的价钱是一般农民难以承受的。在地方的整体环境中,“市场化”已经是高中教育的基本规范,辉中在县内的地位决定了它在教育市场化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而复读生群体则在体现辉中重要地位的高考成绩的主力军,是整个产业经济中重要的一环。
[15]跟班:辉中班主任管理班级的一种形式,意味班主任在教室之中监督、管理学生。但是并不要求一直在教室之中,在一定时间段内在教室就可以。跟班时间段有早操、早读以及晚自习。
[16]每年高考前全市范围内的模拟考试,共有两到三次,是比较正式的考试,与高考形式、难度相似,也作为预测高考成绩的最为重要的指标。
[17]报名人数所指同前文,为内部统计中的数据。
[18]高考升学率及表中的“统计”人数为统计数据,统计考试人数多于报名人数,少数学生并未在辉中报名。
[19]《中国职业教育兴衰的制度主义分析》论文作者。
[20]来源于b中的网站。
[21]数据来源于b中官方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