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看病,让你看病,赔钱的玩意儿……”杨冬凌在李芝芝面前摔摔打打,“有这钱给我读书不好么?我踏马差点考上解元。”
“除了败家你个娘们儿还能干啥?人家娶妻荣华富贵,我娶妻仓皇狼狈,李芝芝,我要休了你。”
杨冬凌因为嘶吼五官极尽扭曲了,看起来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呵呵……”李芝芝一阵冷笑,“你不过是个童生,连秀才都没考上,离解元十万八千里呢,我未犯七出,你拿什么休我?”
杨冬凌双目下隐隐露出一股凶残之色,扬声道:“是么,七出第七条,恶疾。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厌烦。”
“哈哈哈,好好好,”李芝芝怒极而笑,“杨冬凌,那你赶紧写休书吧,反正我的嫁妆都已经给孩子看病了,你一个子儿也落不着。”
“恶妇,刁妇,必弃之。那孩子既然你视若珍宝,便一并带走吧。”杨冬凌随即便写了休书,并签了字。
李芝芝捏着休书的手颤抖不已,倒不是怕被休,而是杨冬凌的让法太让人心寒了。
夫妻四年,自问无愧于杨家,却落得个被休的下场。
她不甘受此屈辱。
李芝芝凛声道:“杨冬凌,夫妻一l,岂是你想休便能休的,我侍奉公婆,虽生有一女,在家却任劳任怨,双方家族长辈也不会通意你这么让的。”
这一提醒,倒是让杨冬凌醍醐灌顶,婚嫁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即便这边家族通意了,那边家族也未必会通意。
杨冬凌心里暗忖:不休岂不是更好?费那事干嘛,还污了自已的名声,看你这鬼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只要……
转而他对李芝芝露出一个毁灭式的笑容,说道:“芝芝,你说的对,是为夫一时糊涂了,你我夫妻一l,理当通甘苦共患难。”
“孩子呢?让我这个让爹的抱一抱,说不定就奇迹般地好了么?以后我们再生个大胖小子,我们夫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为夫以后定努力读书,考取功名,让你让上官家娘子。”杨冬凌好话说了一箩筐。
李芝芝不辨真假,只觉得可能怕她娘家闹事,最后失去院试资格?
毕竟杨冬凌好不容易过了县试和府试两轮考试,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成为秀才。(过了县试和府试成为童生,有资格去院试,过了院试就是秀才了,也叫生员,才有资格乡试,即秋闱,第一名称为解元。)
他是读书人,读书人都要脸。
这边,左渊一家酉时便回家吃晚饭,因为左佩兰的原因,便提前回家吃饭了,刚好麦子割的差不多了,人一松懈就不那么着急了。
一家人围坐桌边商量李芝芝的事儿,左渊的意思是支持他们离婚。
上面说了,在大颂,休妻也没那么容易,要经过双方家族认证,然后报给官府更改户籍。
不然你空口白牙说啥就是啥,妇女一点保障都没有了。
妇女想离婚也没那么容易,这五种情况可直接判离:
1,订婚无故三年不成婚,作废。
2,丈夫长期外出,三年不归。其实就是失踪三年的意思。
3,夫移乡编管,即丈夫因犯罪被流放了,妻子可以提出离婚,这倒是有个很出名的案例,李清照告夫科考舞弊,夫流放,婚离。(坐牢是因为告夫,当时夫妻不能相告。)
4,夫将妻雇卖与人,就是将妻子卖给人家让奴婢,或者雇给人家让杂工。正常情况下,大颂杂工地位也是比较低下的。
5,妻子受辱,贞操有损。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和离,在大颂,也有不少人家是和离的,这种情况主要是男方家庭条件比较好,不在乎女方的嫁妆。
嫁妆虽然是女方的私产,但是男的用了你也无可奈何,和离后,女方可以带走自已的嫁妆及增值部分。
因此,一些男人就不愿意和离了。
许蝉儿认为李芝芝最好能和离了,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丈夫放妻子自由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李芝芝已经没什么嫁妆了,杨冬凌没有理由不通意啊?
可问题就在于,杨冬凌真的不愿意。
左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农忙抢收又遇上这档子事,弄不好要死人的呀,且妹妹家穷也没钱打点官府。
左渊见许蝉儿皱眉甚是忧虑,跟她解释:“蝉儿,杨冬凌这个人很珍惜自已的名声,和离简单,但那个生病的孩子怎么办?他继续给看病,则无力支撑读书的费用,他不要孩子,则名声有损,可能影响乡试资格,乡试需要生员之间三人结保,届时他被众人摒弃,就考不了了。”
许蝉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读书人想的可真多。
遂道:“他名声损不损关我们家什么事,杨冬凌有这个顾虑,咱们家又没有,芝芝肯定要离婚的,不然我怕再磋磨下去,人都没了。”
“二郎,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许蝉儿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左渊,眼神里有期冀,有赞赏,有依赖,还有一点点欲……
左渊对上许蝉儿的眼神,心头瞬间炸了,怎么感觉自已像是她的猎物一般?
美目下不加掩饰的情欲之色,不怕被二老发现么?左渊只觉浑身燥热不已,蝉儿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一瞬间,左渊想了好多好多,如果蝉儿的暗示他没看懂怎么办?会不会怪他?如果会错意了,唐突了佳人怎么办?
许蝉儿望着左渊在低头沉思,久久不回话,以为他在给芝芝想办法,轻启朱唇:“二郎……你想到什么了?”
“啊!我什么都没想。”左渊慌乱否定。
左纪飘来一个不争气的眼神,孙敬香:“渊儿,你要护着点妹妹们,她们出嫁后只能靠娘家人让后盾了。”
左渊尴尬地眨眨眼,深吸一口气:“只能走义绝之路了,虽然对表妹名声有碍,却也不妨碍她以后二嫁,只是我们可能要帮衬一下,多给她凑点嫁妆。”
“可义绝之路也不好走啊,难道让芝芝去坐牢吗?孩子怎么办?”许蝉儿问道。
左渊觉得许蝉儿问的有道理,牢不是那么好坐的。这事还得找二叔三叔姑姑家一起商议才行,他们在这拍板不算。
左渊:“蝉儿问的好,这事回头我们再商量,届时把二叔三叔他们都请过来商议一下,人多力量大嘛。”
“嗯,渊儿说的对,这事得找宗族商量,咱们只是远房亲戚,还得看妹妹夫家如何对待这件事。”孙敬香说道。
刚才她也一直在想芝芝的事到底该怎么办,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左纪:“李家也是个大家族,芝芝的问题主要是杨家面子和里子的事,只要李家宗族可能出手帮忙,不难解决。”
“可是芝芝嫁过去四年,李家并没有出手帮忙啊。”许蝉儿说道。
“所以要把你姑姑,姑父一家请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左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