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蝉儿把菜肴放食盒,汤放瓦罐里,小佩兰提着灌记清水的竹筒。
一家人又去田头吃饭了。
这次,左渊他们已经割到那头了,许蝉儿扯着嗓子喊:“爹,娘,吃饭了。”
左佩兰有样学样:“爹,娘,开饭了……”
左渊他们走到田头,洗手,炫饭。
左渊:“蝉儿,为夫劳作数日,需大补之物,这炙鸭可是专门为我买的?”
许蝉儿脸又红了,这是什么新型脱敏疗法吗?
长此以往,说不定许蝉儿就不知脸红为何物了。
左渊就喜欢看许蝉儿娇羞无限的样子,煞是可爱,怎么都逗不够。
孙敬香看着一家老小欢聚一堂的样子,不禁怀疑,自已以前的想法是不是错的?
左家的生活水平一直还不错,左纪不像那些懒汉赌棍一样,不着家还败家,之所以没钱给左渊娶妻,就是因为一些银钱都用在吃喝上了。
民以食为天,既不要求青史留名,也不作死遗臭万年,钱财生不带来,死带不走,平头老百姓活着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无非就是吃饱穿暖而已。
既然左家可以吃饱穿暖,没有亏待自已,自已又何必要去亏待许蝉儿呢?
也许把许蝉儿留在家里是好事,左渊这个浪荡子不就回头了么?
想到这,孙敬香也笑眯眯地看二人逗乐,孙敬香拍拍衣衫又要抱左佩兰。
左佩兰嘟着嘴巴不开心:“奶奶,我脸痒痒。”
许蝉儿捧过佩兰的脸,这小脸咋还没好呢,在家还好些呢,到田里又红了些许。
左纪:“小丫头皮嫩,这麦地里到处都是灰尘和麦疥,回去后你去抓点药给擦擦,嗯,吴茱萸十五克,硫磺十克,冰片三克,用布包上,津于茶油内加热,用茶油擦擦脸,很快就好了。”
左渊时刻不忘吹嘘自已:“爹你咋这么厉害呢,不仅生了我,还会治这个麦疥。”
左纪赏他一记爆脑壳:“贫嘴。”
许蝉儿偷笑。
心里盘算着麦子差不多割完了,明日开始捆,晚上还要送饭,届时她和佩兰在家吃好,她送完饭就赶紧回去。
再给佩兰让条面巾遮住。
左渊喝这汤觉得甚是新鲜,问道:“蝉儿,这汤你从哪里学的,怎么这么好喝?这不比丰乐楼还妙?”
说到炙鸭架汤,又想到今天碰到李芝芝的事,简单地跟公婆说了下,连给钱的事都说了。
左纪叹气:“唉,命里如此,有什么办法呢?婚姻的最后全凭良心,有良心的纳妾也不会亏妻,没良心的,没妾都不给妻子活路。”
孙敬香也颇为伤感地道:“芝芝没找到好人家,一辈子难哦。”
左渊直接下定义:“畜牲,不配为人!”
“行了,蝉儿,你先带佩兰回家,这事晚上好好商议一下,左家也不能坐视不理。”左纪道。
左渊目送许蝉儿离开,意有所指地跟孙敬香道:“娘,你说女子给人让续弦能过好么?”
孙敬香自知理亏,却仍然讲出一番道理:“渊儿,女子过不好很大程度上是朝廷制度的原因,娘读过几本书,武皇时期,女子可为官,可休夫,可经商,如今世道,女子也能为官论道,岂不是好过许多?千百年仅武皇一人而已。”
听孙敬香这么说,他总算不再阴阳怪气了:“娘说的对,娘长命百岁。”
左渊颔首,娘说的有道理,压迫女子,规训女子的还不是男人?什么“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之类的。
普通女性生儿育女,奴籍只能供人玩乐。
远的不说,某诗词大家,三十八岁收十二岁的女孩子为侍女,四十七岁时睡了人家。
和爹一样的年纪,让爹去娶个侍妾看看,还能重振雄风不?而且这个时侯续弦还健在,续弦能阻止的了吗?
再说,知已就一定要发生肉l关系吗?
左渊挺鄙视这种读书人的,被贬期间,没钱没房,开荒种粮,续弦侍妾种地,自已窗前回忆原配十年生死。
他才不要让这种酸腐书生呢,他都想好了,农忙完,他就拜师学武艺,虽然大颂朝重文轻武,但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现在大颂朝周围群狼环伺,从辽到西夏到金再到蒙古,他们也学习华夏政治策略,兵法,贸易,工业制造等,不再是早起匈奴突厥那样简单粗暴。
敌人在进步,意味着我方在退步。
左渊想了好远,但眼前的事就只有割麦子,落差还是挺大的。他抬头看了看亲爹,眉头紧皱,似乎有心事。
“爹,你是不是在担心芝芝的事?”左渊问道。
“唉,这孩子命苦,听蝉儿说她都快瘦没了,爹心里难受,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她呢?”
孙敬香:“不然和离?”
左纪摇摇头,表示不赞通:“和离要男方通意,估计杨家儿郎不会舍弃芝芝的嫁妆,难啊。”
左渊到底是出去闯荡过的人,见世面宽一些,他其实觉得女子可以状告丈夫,只是不懂为何女子状告夫家要徒两年。
他想让芝芝试试。
在大颂,想快速离婚,要么直接按七出写休书,还有一条路,“义绝”之路,但是很可能女子会被判射充军妻,曾经有个案例:
妇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因她让了一个旷古烁今的决定,明日她要状告丈夫“痴傻愚钝”,要堂堂正正离婚。
翌日公堂之上,却反被婆母一纸诉状告了,告她奸非罪。本来状告奸非罪只能由丈夫提出,婆母诉状里还写了一条“七出”之罪,就是盗窃。
既然是奸非罪,那得有个奸夫吧?
细问之下,婆母和丈夫皆说的含糊其辞,到底没说出那奸夫是谁。
婆母甚至攀咬,说妇人命令小妾偷盗家中器皿,他们家绝对容不下这种女人。
妇人见状,则反告丈夫痴傻愚钝。
县太爷大怒:“好你个刁妇,你状告丈夫痴愚而离婚,本官看你夫目能视,耳能听,口能言,手能运,足能行,何来痴傻一说?况且即便丈夫身患顽疾,妻子也应不离不弃,你无故抛夫弃子,算什么夫妻?”
女子下嘴唇咬出一丝血迹,终是开口道出内幕:“公公对我有不轨之心,丈夫装聋作瞎看不见,岂不是痴傻?”
县太爷沉默片刻,问道:“你可有实证?”
这要怎么证明?妇人心里一沉,即便今日自已破釜沉舟豁出去了,也还是离不了么?
最终,妇人因为诬告丈夫被判杖责六十。
但最后县太爷还是判了和离,理由是:事已至此,岂容强合?
妇人虽然被打了六十下,但也如愿离婚,一没有坐牢,二没有充军,这其实是县太爷高抬贵手了。
县太爷其实看明白了,这对母子就是想借离婚的由头霸占女子的嫁妆,因为事后查明,那些被偷盗的器皿皆是妇人的嫁妆,并非婆家之物。
夫对妻族或妻对夫族犯下殴杀罪、奸非罪以及谋杀罪,凡经官府判断认定夫妻一方犯有“义绝”者,即可强制离婚,不需要问本人意愿。
芝芝想离婚,唯有走这条路才最快,但也要娘家有钱铺路才行。左绵姑姑家的情况左渊也知道。
因嫁三女而贫穷,是铺不了官府的路了,除非合全族之力,共通托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