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吹进教室时，我正对着摊开的数学题皱眉。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像远处的蝉鸣，混着窗外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让午后的课堂显得格外漫长。直到后门传来轻轻的推门声，全班的目光突然齐刷刷地转向门口，连讲台上的老师都顿了顿——我才抬起头，第一次看见金泰妍。
她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蓝白校服，却背着个比寻常书包大一圈的黑色背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银色的麦克风线。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碎发贴在泛红的耳尖上，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班主任朝她招招手，语气比平时温和些：“金泰妍通学，快进来吧，以后就在这个班上课。”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老师”，脚步轻轻的，像怕惊扰了什么。路过我座位旁边时，我恰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柠檬草香味，混着一点汗水的清爽。她没看周围的人，只盯着自已的鞋尖，直到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坐下，才偷偷把背包往桌肚里塞了塞，动作轻得像只谨慎的小兽。
那时侯我还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女生，已经是舞台上能让全场沸腾的歌手。
第一次听见她唱歌，是在两周后的校庆晚会。作为学生会会长，我得在后台协调流程，却被一阵清透的歌声绊住了脚步。声音从化妆间的门缝里飘出来，是首没听过的民谣，调子轻轻的，却像有钩子似的，勾着人往里凑。
我推开门时，她正对着镜子练声，手里攥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印着学校校徽的白色t恤。看见我进来，她吓了一跳，声音戛然而止，耳朵瞬间红到耳根，手忙脚乱地想把桌上的乐谱收起来：“对、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我指了指她手里的乐谱，“唱得很好听，为什么不继续？”
她愣了愣，才慢慢松开手，指尖轻轻划过乐谱上的音符：“这是我自已写的……还没给别人听过。”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像怕被否定似的。
那天晚会，她唱的就是这首原创民谣。聚光灯打在她身上时，我站在侧台看着，发现她好像变了个人——不再是课堂上那个低头缩肩的女生，眼睛里亮着光，声音清透又有力量，连握着麦克风的手指都透着自信。台下的掌声一波接一波，她鞠躬时，马尾在肩后轻轻晃了晃，嘴角的笑意干净又明亮。
从那以后，我开始留意她。发现她总是最早到教室，却把书包里的练习册和乐谱小心分开；午休时别人都在聊天打闹，她却躲在天台背歌词，风把她的校服裙摆吹得飘起来；偶尔晚自习请假，回来时眼眶会有点红，却会把落下的笔记工工整整地抄好，还在旁边标上重点。
有次放学，我看见她被几个拿着相机的人堵在巷口，脸色发白，却还是礼貌地说“抱歉，现在不方便”。我走过去把她护在身后，挡开那些镜头：“麻烦让让，她还要回家。”那些人愣了愣，才悻悻地走了。
她在我身后小声说“谢谢”，声音还有点发颤。我转头看她，发现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都泛白了。“以后别走这条小巷了，”我把自已的伞递给她，“这条路人少，不安全。”
她接过伞，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又飞快地缩回去，小声问：“那你怎么办？”
“我家离得近，跑回去就行。”我朝她笑了笑，看着她撑着伞慢慢走远，直到伞尖的影子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往家的方向跑。那天晚上，我书桌的台灯下，多了张写着“谢谢韩尚德通学”的便签，字迹小小的，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
后来我常帮她带早餐——她总因为赶早班练习错过食堂的饭；也会在她晚自习请假时，帮她把笔记整理好，标上她容易错的知识点。她会把自已写的歌谱复印一份给我，在扉页上写“请韩尚德通学指教”；也会在我生日时，送我一张她亲手刻录的cd，里面是她清唱的生日快乐歌。
有次周末，我去她常去的录音棚送笔记，正好碰到她练歌练到嗓子沙哑，却还在对着麦克风调整气息。我把温好的蜂蜜水递过去：“先歇歇吧，嗓子会坏的。”
她接过水杯，小口喝着，眼睛红红的：“下周就要录
deo
了，我怕唱不好。”
“你已经很好了，”我指了指录音棚里的海报，那是她之前参加比赛的照片，“你站在舞台上的时侯，整个人都是发光的。”
她愣了愣，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韩尚德，你是不是有点太夸我了？”
那天阳光透过录音棚的玻璃窗，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头发染成浅金色。我看着她的笑脸，突然觉得，比起舞台上被聚光灯围着的明星歌手金泰妍，我更喜欢这样的她——会紧张、会脆弱，却永远在悄悄努力，像株迎着光生长的小树苗，安静又有力量。
高中毕业那天，她送给我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贴记了她的演出照片，每张背后都写着日期和当时的心情。最后一页是张空白的纸，上面只写着：“韩尚德，谢谢你看过我最不显眼的样子。以后，也请继续看着我吧。”
我把相册收在书桌最里面的抽屉里，像藏着一份珍贵的秘密。那时侯我还不知道，多年后，当她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唱着传遍全国的歌时，我会站在台下，想起高中时那个躲在天台背歌词的女生，想起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唱歌时泛红的耳尖，想起那瓶带着柠檬草香味的矿泉水。
原来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带着温柔的伏笔。就像九月的桂花香，悄无声息地飘进心里，然后在岁月里，慢慢酿成了绵长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