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园的夜雾浓得像泼墨,我猫在西巷口的电线杆后头,盯着对面仓库的铁门。门缝里漏出点煤油灯的光,晃得人心慌——这是老金白天指给我的地儿,说里头藏着“战国帛书”的拓片,能解红棺材的咒。
后颈的蛇鳞纹又开始跳,跟揣了只活青蛙似的。自打从月亮湾回来,这玩意儿就变得邪性,每回遇上阴神的东西准得闹腾。我攥紧怀里的半块铜鱼——吴三省给的“真品”,鱼眼睛的红宝石暗得像凝血。
“吱呀——”
铁门开了条缝。穿藏青工装的老头探出头,手里拎着盏煤油灯,灯罩熏得乌黑——是仓库看门的老孙头。他左右张望两眼,突然朝我藏身的电线杆招了招手。
“小默?”他压着嗓子,“进来,货备好了。”
我猫腰钻进去,仓库里堆着半人高的麻袋,霉味混着铁锈味直呛鼻子。老孙头把煤油灯搁在木箱上,箱盖刻着云雷纹,跟老海捞的红棺材底纹一个样。
“帛书在哪儿?”我问。
老孙头没吭声,从麻袋底下抽出个油布包,层层揭开——是卷泛黄的帛书,边角焦黑,上面用朱砂画着星图,星线连成条扭曲的蛇形,蛇头处缺了块,露出底下的青布衬里。
“战国时的玩意儿。”老孙头用指甲划着帛书边缘,“从长沙马王堆流出来的,听说能镇阴神。”他突然抬头盯着我,“你后颈那印子,是不是遇见过‘她’?”
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您知道陈婉?”
“何止知道。”老孙头笑了,露出记口黄牙,“二十年前,我跟你爹在月亮湾捞过红棺材。那会儿陈婉还没沉江,她把这帛书塞给我,说‘要是小默来找你,就把这个给他’。”
煤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墙上的影子扭成个女人形状,长发及腰,袖口绣着阴花。
“我娘…给您帛书?”我喉头发紧。
“不止。”老孙头从箱底摸出把青铜钥匙,钥匙柄刻着“陈”字,“她说这钥匙能开红棺材的锁,可棺材沉在月亮湾最深处,没人捞得上来。”
我接过钥匙,指尖触到刻痕时,后颈的蛇鳞纹突然剧痛——像有根针扎进脊椎,疼得我弯下腰。帛书从手里滑落,摊开在地上,星图上的蛇形突然活了,蛇眼处闪着幽光。
“小默!”老孙头猛地拽我胳膊,“你看!”
帛书的焦黑处渗出暗红液l,慢慢汇成行字:“戌时三刻,江心见。”
是陈婉的笔迹。
仓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杂乱得像暴雨砸瓦。老孙脸色一变,吹灭煤油灯,把我往麻袋堆里推:“裘德考的人!快躲起来!”
铁门“哐当”被踹开。手电光柱扫进来,照亮记地麻袋碎屑。穿黑夹克的壮汉闯进来,领头的脖子上挂着金链子——是裘德考的保镖头子,上回在破庙暗排见过。
“老孙头!”金链子喊,“货交出来,饶你条老命!”
老孙头蹲在麻袋后头直哆嗦:“什…什么货?我就是个看仓库的…”
金链子一脚踹翻木箱,云雷纹的箱盖裂成两半,露出里头一沓泛黄纸页——是《阴司簿》的残卷!
“操!”我暗骂。老金说过,《阴司簿》记着阴神的名讳,裘德考找这玩意儿找了十年。
手电光突然扫到我藏身的麻袋堆。金链子咧嘴笑了:“哟,这不是小默吗?裘老板请你喝茶,走一趟吧?”
我攥紧青铜钥匙,后颈的蛇鳞纹烫得像烙铁。
“跟他废什么话!”另一个保镖冲过来,手里拎着根钢管,照我脑袋抡下来。
我矮身躲过,钢管砸在麻袋上,谷糠喷了一地。老孙头突然从背后扑上来,抱住保镖的腰:“小默!跑!”
金链子掏出手枪,枪口对准老孙头:“老东西,找死!”
枪响的瞬间,我扑向煤油灯——灯油泼在金链子手上,火焰“轰”地窜起来,他惨叫着手枪脱手。我捡起枪,对准他脚边连开三枪,子弹打在水泥地上溅起火星。
“撤!”金链子吼着带人退出去。
仓库里只剩我和老孙头。他瘫在麻袋堆里喘气,胸口让子弹擦过,渗着血:“小…默…帛书…”
我捡起帛书,焦黑处的字迹变了:“钥匙开锁,帛书引路,江心见。”
老孙头突然抓住我手腕:“你娘…没死…”他咳出口血,“她变成阴神,是因为…有人用帛书炼了她的魂…”
“谁?”我问。
老孙头的手垂下去,眼睛瞪着仓库顶棚,不动了。
我掰开他紧握的拳头,掌心攥着块蛇眉铜鱼碎片——和我怀里那半块严丝合缝。
仓库外传来警笛声。我把帛书和铜鱼塞进怀里,从后窗翻出去。窗外是条臭水沟,沟边扔着个破麻袋,袋口露出半截竹简——刻着“月亮湾,戌时三刻”。
竹简背面有行小字:“小默,娘等你。”
是陈婉的字迹。
我捏紧竹简,后颈的蛇鳞纹突然凉了下来。
远处,裘德考的声音顺着风飘来:“小默!你跑不掉!帛书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