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那天,妈妈给我烧了一个记账本。
“花圈四个80,骨灰盒1800,相片相框50”
她一边烧一边念念有词:
“你记好了,等我到了下面这些都要还给我的。”
没收到一分冥币的摆渡人气的当场把我踹下船。
“没钱坐什么船?攒够钱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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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跌入漆黑的河水,意识陷入荒芜。
睁开眼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耳边传来妈妈熟悉的声音:
“救护车200,点滴240,床位20一小时,四个小时80。”
我妈正在记账本上标注着我的花销,她手里的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回你可欠我不少,等你好了,一笔一笔还。”她抬头看了我一眼。
却还是不忘在本子上又添了一笔。
我脑袋轰鸣,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回到了这个连呼吸都要记账的世界。
上一世,从记事开始,我妈就用一本红皮账本记录我的一切开销。
从出生的医院支出到奶粉钱,从幼儿园学费到高中生活费。
“学杂费3800,自行车1200,生活费每月500……”
她翻着账本念叨,语气里透着几分得意,仿佛那些数字是她的勋章。
我上辈子拼命打工还清了她账本上的每一笔钱,直到生命的前一天,她还在追着我要房租。可我终究还是死了。
在我以为还清了妈妈的一切债务,准备迎接新生活的时候。
生活给予我重击,我因一场车祸丧生。
于是,我再次欠了妈妈一大笔钱,一笔有生之年再也还不上的钱。
没想到妈妈居然在我头七那天一分冥币都没烧,反而烧了一份账本。
“花圈四个80,骨灰盒1800,相片相框50摆大席16000,收回礼金14800。”
“嗯算你1200。”
我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有个“讨债鬼”妈妈。
我躺在病床上,感受着账本上每一笔债务像绳索一样缠绕着我。
却没发现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死死盯着我。
“醒了?醒了你不作声?知不知道医院一小时床位有多贵?”
她将我的手腕抬起,看了看剩余的点滴,眉头紧皱:
“你要是敢装昏迷,这笔钱我可都要算到你头上。”
等到最后几滴点滴滑入血管时,妈妈粗暴地将我手上的针头拔掉。
“点滴也打完了,没事就赶紧回学校!你知不知道一节课算下来多少钱?”
她嚷嚷着将我从床上拽下来,把书包随手扔进我的怀里。
我手背上的针孔还在冒着血,边上的患者忍不住劝我妈:
“孩子学习压力已经很大了,生病了就好好养病,养好身体才能学好。”
我妈白了一眼那位阿姨,撇嘴道:
“你懂什么?少读一分钟就是浪费一分钟的钱。”
“再有钱也经不起这么花吧。”
我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针孔,血珠缓缓渗出,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我深吸一口气,扯出笑,迎合妈妈:
“妈,我没事,我这就去学校。”
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按照我上一世的经验来看,我今天不早点去学校,她就能闹到学校为我单独补课。
我记得上次老师因为请假提前放堂十五分钟。
结果我妈直接冲到教务处要求退这十五分钟的学费或者给我补回这十五分钟的课。
那天我躲在走廊尽头,看着老师被她骂得脸色发白。
“同样都是一学期的学费,凭什么我女儿少学好几分钟?”
“我不管,一分价钱一分货,该多少学时教多少学时,一分钟都不能少。”
我默默攥紧衣角,心情沉重地喘不上气。
有时候我恨不得立刻就长大,离开学校,逃离她身边。
可直到上一世死前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欠我妈的那笔钱怎么都还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