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剑指燕云十六 > 第6章 祭拜逝去的神仙渡冤魂

(不羡仙的残垣在晨雾里若隐若现,焦黑的梁柱间飘着未散的纸灰,像极了寒山城破时漫天飞舞的招魂幡。江叔蹲下身,用无名剑削下崖顶枯槐的残枝,在千夜尸身旁搭起简易灵架,将红线的红布撕成条,系在木架上——这是他们能给所有亡魂的,最简陋的祭拜。)
上官凝雪从焦瓦堆里翻出半方砚台,倒上暗河的水,用骨灰调成墨,在碎瓷片上写下“寒山城众魂之位”。她指尖划过“寒”字,腕间的雪梅刺青与瓷片上的笔画重叠,十年前被千夜砍伤的疤痕在晨露中泛着青白:“当年你们没等来神仙超度,现在用这破庙的残砖,给你们搭个歇脚的地方。”瓷片被轻轻嵌进枯槐树洞,像极了寒山城土地庙里,那些被战火击碎的牌位。
刀哥突然卸下腰间的死人刀,刀刃朝上插在灵架前,刀柄上的血手印在晨雾中渐渐模糊。他啐掉嘴角的草茎,声音比平日低了三分:“老子的刀杀过人,也护过崽子。”目光扫过焦黑的“不羡仙”匾额,“这破庙改名‘不羡人’吧,神仙救不了死人,活人却能给你们烧柱香。”
红线攥着最后半幅红布,慢慢跪在灵架前。布角的雪梅刺绣早已被血浸透,却在她松手的瞬间,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极了寒山城家家户户过年时挂的红灯笼。她想起江叔说过,当年城破时,望火楼的红旗就是这样飘在硝烟里,直到最后一个守楼人倒下。“给你们带红布来了。”她轻声说,将布系在灵架顶端,“以后刮风下雨,就躲在布下面吧。”
晨雾忽然浓了,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分不清是山风还是亡魂前来。江叔将无名剑横放在灵架下,剑穗上的雪梅纹对着寒山城方向——这把剑曾劈开屠城者的刀阵,此刻却成了亡魂们的守夜人。上官凝雪点燃半支从废墟里捡来的香,烟线笔直地升向崖顶,仿佛在替所有没说完话的人,向苍天问了句“可安好”。
千夜的躯l躺在灵架旁,腕间的银铃早已寂静,却有晨露从枯槐枝头滴落,打在她眉心的旧疤上,像极了寒山城井水里,最后一滴未被染红的清泉。刀哥蹲下身,用刀尖在她身侧刻下歪扭的“千”字——不是为了纪念,是为了让路过的风知道,这里躺着一个被血债困住的人,她的镰刀曾砍碎过黎明,现在却成了亡魂们的引路灯。
“该走了。”江叔拍了拍红线肩膀,掌心的茧子蹭过她流泪的眼角,“寒山城的账本还在当铺,我们得替这些魂,把债算清楚。”他望向灵架上的红布,布角正拂过“寒山城众魂之位”的瓷片,忽然发现,经过一夜火与血的洗礼,红布上的焦洞竟拼成了类似北斗的形状,与星坠玉的纹路隐隐相合。
暗河的水在崖底流淌,不知何时带来了浮萍与落花,漂过千夜的镰刀。上官凝雪最后看了眼灵架,将自已袖口的雪梅刺绣撕下,盖在瓷片上——那是她亲手绣的,本打算给红线让嫁妆。“等我们从寒山城回来,再给你们砌座像样的碑。”她低语着,声音被山风带走,混进灵架上红布的猎猎声里。
四人一马踏上归途,不羡仙的废墟在身后渐渐缩小,唯有灵架上的红布依然醒目,像一滴永远不凝固的血,滴在悬崖的额角。江叔忽然想起,十年前在星坠崖,师父江无浪曾说:“真正的超度,不是神仙让法,是让活人把死人的故事记在骨血里。”此刻望着崖顶的红布,他终于明白,不羡仙的风会记住每个名字,寒山城的水会洗清每道血痕,而他们手中的剑与镖,终将替亡魂们,在人间走出一条能回头祭拜的路。
山风掠过灵架,红布哗啦作响。千夜的银铃在晨雾中微微晃动,却没有声音——就像寒山城的亡魂们,终于接受了这简陋的祭拜,将未竟的恩怨,托付给了活着的人。不羡仙不再是避世的仙庙,而是亡魂们在人间的驿站,等着每个路过的人,停下来,鞠个躬,替他们说句:“我们记得。”
在路上说出来刀哥一个悲伤的消息(刀刃在掌心划出浅痕,刀哥盯着寒姨腕间的红绳,那是楚清泉临走前系的:“三十骑契丹重铠围他一人,烽火台的砖缝里全是血。”他忽然踢飞脚边的碎石,石片滚进暗河惊起水花,“城头的求援狼烟烧了三天,没等来一兵一卒——小子把商队的马赶进烽火台,自已背着断刀守在隘口。”
寒姨替红线系裙摆的手指骤然收紧,红线疼得轻呼,她才惊觉指甲掐进了孩子腰间。远处不羡仙的红布在风里翻卷,恍惚间与二十年前星坠崖的晚霞重叠——那时楚清泉教她练剑,说“若我死了,就把雪梅种在烽火台”。此刻掌心的雪梅刺青突突地跳,她低头替红线揉腰,声音像冻住的刀刃:“援军未至么……他当年在寒山城替我挡过契丹的狼牙箭,这次我去替他守三天烽火台。”
刀哥喉头滚动,看见寒姨指尖抚过红线裙摆的雪梅刺绣,突然扯下腕间的红绳——那是楚清泉用契丹弓弦编的,绳结处还留着当年他掌心的血痂。“他腹背受敌,契丹人的狼牙箭穿透了肩胛骨。”他盯着寒姨发间的银簪,那是楚清泉用断剑熔的,“最后握着断刀跪在烽火台上,刀刃插在‘寒’字城砖缝里,眼睛望着咱们寒山城的方向。”
寒姨忽然望向崖顶的红布,布角猎猎作响,像极了当年楚清泉战死时,烽火台上未燃尽的战旗。她指尖捏紧红绳,绳结处的死扣硌得掌心发疼——原来有些战死,不是寡不敌众,是明知援军不至,仍要替身后的人,在狼藉里守出一条能回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