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砚洲的神色隐没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中,看不清情绪。
他几乎对任何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妥当。
但唯独对她,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想要将她护在羽翼下偏爱,想要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身侧,又怕无度的纵容会惯坏她的性子。
于是只能狠下心惩罚她,用戒尺责打她,想让她静静思过,可自己心底却像被细针扎着,泛着细密的钝痛。
他闭了闭眼,眼前清晰浮现出她在他面前执拗开口的模样。
她说反正她说什么,做什么,结果都一样,那她宁愿像现在这样。
她在马车上时,没说父亲和母亲如今对她有多么不好,只说他们如今都厌弃她。而今晚这一切,他将所有细节都看在眼底。
在他回来前,云汐玥这样的陷害,父亲和母亲那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偏私,或许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回了。
她甚至都不愿意再去辩驳。任性的背后,不过是早已不对其他人抱有希望,宁愿用那样的方式保护自己。
云砚洲想,或许他该惩罚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他。
说到底,是他这个大哥没有保护好她。是他在她身世发生巨变的时候,在她之前受委屈的时候,没有在她身边。
他将那枚钥匙握在掌心,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皮肤。
终究还是寻了过来。
钥匙旋开铜锁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步入隔间之后,房内一片寂静,只有深夜的秋风穿过窗棂缝隙的微声,卷着些细尘在光束里打转。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窗边的桌上放着一盏烛火,火苗被从窗缝钻进来的风一吹,微微摇曳着,在墙面投下晃动的光影。
云砚洲抬眼,看见地上铺好的被褥里,蜷着一团单薄小小的、让人心疼的身影。
不知是因秋夜寒凉还是心底不安,将自己整个儿埋进棉被里,本就巴掌大的小脸只露出半张,像只不安又把自己缩进壳里取暖的小猫。
床铺边的炭盆里还燃着炭,所以房内不算很冷,只是盆里的炭已经烧得只剩些暗红的炭核,眼看就要灭了。
云砚洲走过去,在睡着的少女身旁坐下。
借着摇曳的烛火,他看见她即使是在睡梦中,仍是紧紧蹙着眉,眉心拧成一个小疙瘩,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唇角微微向下抿着,像是把满心委屈都锁进了梦里。
云砚洲这样静静看了很久,直到烛火又晃了晃,才终于收回目光。
他伸出手,从一旁的炭篓里捏起几块新炭,轻轻添进炭盆里。
就这样陪她一夜,天亮在她醒来前再走吧。
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窗外又吹进来一阵风,恰好将桌上唯一的那盏烛火吹灭了。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炭盆里的那点火光还映出些许轮廓。
云砚洲神色微动,手指在膝头顿了顿,想要起身,重新去将烛火点燃。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被褥窸窣的细微声响。
紧接着,一双微凉的小手覆上了他的后背,指尖隔着布料触到他脊椎的凸起,继而缓缓下滑,像藤蔓攀援般环住他的腰。
身后的人将脸轻轻贴在他后背,发梢扫过他后颈,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传递到他的肌理,喃喃的声音混着梦呓般的沙哑。
“不要离开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