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回忆着府上下人烧炭盆的模样,先掀开炭盆的铜罩,用火箸拨散盆中早已备好的银丝炭,露出底下铺垫的檀木灰。
又从炭篓里夹出几块银丝炭,小心翼翼地码成整齐的小堆,这才擦着火折子点燃炭角。
炭块燃起火苗,渐渐腾起淡金色的火焰,却半点烟也无,只散出若有似无的、银丝炭里掺着的松柏碎屑被引燃的松柏香。
谢凛羽半蹲在地,用火箸拨弄着炭块间的空隙,待火焰烧得均匀明亮了,才将铜罩重新盖上,留了道指宽的缝隙透气。
末了又伸手在炭盆上方虚拢了半圈,感受着掌心渐渐漫上来的暖意,才敢确定这炭火算是烧成了。
这才又巴巴地回到云绮面前,鼻尖还沾着点炭灰,眼底亮得像落了星子,语气里藏不住的骄傲与邀功:“怎么样?我把炭盆烧好了!”
云绮瞅了眼,敷衍地回了句:“还行吧。”
谢凛羽心脏立马又加速跳动。
她夸他还行!
这和说喜欢他有什么区别?
谢凛羽此刻比得了什么稀世珍宝的赏赐还要开心,恨不能围着藏书阁跑上两圈。
与此同时,云烬尘也已经把床铺铺好了。
他半跪在地上,将厚厚的褥子仔细抚平,每一处褶皱都被他用掌心熨开,边角对齐地面的纹路,铺得平平整整。
蓬松的棉被叠成四方块,端正地摆放在褥子一端,绣着杏花的锦缎枕头挨着被子,边缘的流苏垂落得整整齐齐。
烛光下,整套被褥透着柔软的光泽,看上去暖和又舒适。
云绮看了眼窗外的月色。
来到这个藏书阁已经快一个半时辰。更鼓沉沉敲过三下,昭示着已近子时。
云绮不知道云汐玥被人簇拥着回到昭玥院之后,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此刻炭盆里银丝炭烧得正旺,暖意裹着若有似无的松香,渐渐在隔间里升腾开来。
她蜷在圈椅上看两人干完活,懒懒打了个哈欠:“你们都走吧,我要睡觉了。”
谢凛羽一听,忍不住薄唇紧抿。
他也知道,这里是侯府,又不一定什么时候会有人到这藏书阁来。他是偷偷爬墙进来的,肯定不能久留。
就算是他再想留在这里陪她,也不行。
而云烬尘却垂眸望着被褥上跳跃的烛影,喉结微动后抬眼看向云绮。
他想留在这里守着她。
纵使有了被褥和炭火,他也不放心她这样娇贵的人待在这样残破冷清的地方。
没有人伺候她,她晚上若是有什么需要,该怎么办。
若夜里起了风,谁来替她添炭。若是她翻身踢了被子,谁来替她重新掖好被角。
他留在这里,哪怕他被人发现私拿钥匙,哪怕会遭受严厉的惩罚,也没关系。
但云绮却迎着他的目光,如发出命令般,语气不带任何回旋的余地:“你也走,我要自己待着。”
云烬尘眸光微微一颤,眼睫如蝶翼般轻颤,终究只是攥紧掌心藏住所有情绪,垂首应了声“好”。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只会听她的话。
谢凛羽抿着唇看向云绮,又一脸敌视地剜了云烬尘一眼:“那你让他先走!”
他生怕自己前脚刚迈出门,这庶子后脚就朝她黏上去。
云烬尘胸腔微微起伏,指腹摩挲着铜钥匙上的纹路,终究还是垂眸转身。
见状,谢凛羽纵使满心不甘,也只能磨磨蹭蹭蹭到窗边,临翻出去前还叮嘱了好几次,要云绮出去了派人给他传个话。
待两人身影消失,云绮这才起身走向木架上的铜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