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京手背一凉。
平时她的眼泪说来就来，跟不要钱一样，今天却只有一滴就没了动静，异常平静的等着他动手，连眼皮都不抖一下。
傅寒京也不明白，每次看到她唯唯诺诺、哭哭啼啼，他很烦躁；可相反，看她平静至极，他也烦躁。
躁得他此刻只觉得骨头缝里都在痒，无法忽视和忍耐，手上的力道更重的将她扯到跟前，“死多简单！”
扼在她下巴上的力道脱开，转而摁着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的覆唇。
力度很重。
重得楚染一双眉头皱得很紧，鼻息间都是憋屈和哽咽。
傅寒京不管不顾的撬开她紧咬的牙关，那种烦躁似乎才稍微好一点，得到了一丝丝发泄。
其实他自己最清楚，她今天把结果转移到老太太身上确实是救了他，但这本就是傅寒京的计划之一。
她反而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所以他不需要领这个情，也不想领，一个他根本不放在眼里、随时就能舍弃的协议伴侣，凭什么救他？
这个吻很长，也很暴力，但傅寒京最终没要她，把她随手丢到墙角，冷着那张棱角标致的脸，大步迈出浴室。
楚染整个人脱了力，腿软到不受控制的从墙面滑落，蹲到了地上。
虽然傅寒京确实很粗鲁，但每次的吻其实也没有弄伤她，反而每次几乎都能让她变成这个状态。
楚染双手抬起来捂住脸，花了好一会儿平复呼吸。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比楚梦鱼更适合进娱乐圈，哭戏这一块应该独占鳌头。
休息了一会儿，楚染爬进了浴缸，终于彻底放轻松的泡个澡。
嫁到傅家，楚染已经养成了情绪不隔夜的习惯，尤其傅寒京回来后。
谁知道他又会搞出什么事？她没那么多精力陷在之前的事情上，毕竟，她自己也不少事要做。
初八，傅氏一家子到祠堂祭祀，老太太敬香，敬完香也没那么多话说，气氛比往年轻松很多。
回来的路上，楚染扶着老太太，和她坐一辆车。
楚染自己忍不住问出来，“奶奶，您不问问初六怎么回事？”
沈玉华轻哼了声，“大致能猜到，那小子几次看你的眼神都不对。”
楚染心里放松的笑了一下。
果然，老太太什么都看得透。
沈玉华这一生很坎坷也很传奇，衣食无忧的千金和低人一等的舞女她都做过，当年下嫁傅爷爷，拿出做舞女攒下的钱白手起家，经历了两三次差点倒闭，什么都见过。
不过，既然奶奶没把傅寒京戳穿，说明是真疼他，偏心的疼。
楚染有点好奇，为什么？
沈玉华淡淡的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些事，不是非得要个理由的，比如你喜欢老四、老四喜欢你。”
不过，如果一定要说个子丑寅卯出来，沈玉华倒也能，只是在此之前，她从来没跟人提过。
楚染可以例外。
“可能，因为我本人还是比较喜欢老四的妈妈，那孩子本身不错的，可惜了，天妒红颜。”
沈玉华稍微叹了口气，并没有深入说。
又道：“傅寒京这人，怎么说呢，你别看他无能归无能，心地又不算真的恶，有些事他可能有他的道理。”
“比如他今年想掷杯敬香，多半是想让他爹彻底把他从傅家划出去，脱离傅家这个漩涡。这也侧面说明，他这人有自知之明不爱争抢，这样的孩子能多坏？”
楚染听完点点头，补全老太太的话，“不过他想得太简单，他一个私生子真脱离了傅家这个壳子，别人不会让他好好活下去的。您用心良苦。”
沈玉华一脸欣慰，“还是你懂我。”
楚染懂老太太，是因为挑不出她话里的问题，不代表她赞同这些观点，傅寒京想脱离漩涡是真，没野心可就不知道真不真了。
只能说，他这人要么真废物，要么藏得深，连奶奶都看不出来。
初八之后，傅氏大家族开始陆续离开老宅。
傅寒京初八那晚就直接离开了老宅的，第二天没见人，也没人问起他，估计习惯了。
楚染要多留几天，二叔傅在英回了南城分公司，但二婶倪湘带着孙子傅安之留在老宅。
傅安之六年级，马上要小升初，想让楚染辅导数学提提分。
老宅房间多，腾了个书房专门给傅安之。
楚染第一天只让傅安之做卷子，她来批改。
倪湘一直在房间里陪着，眼看孩子一早上都三张卷子了，忍不住皱眉，“楚染，这些他都会的，你教他拓展题让他提分才是正事。”
楚染微笑，说话软软的，“二婶，要不您出去吧。”
楚染喜欢因材施教，看傅安之做题了解他的思维习惯，再决定怎么教，但她没必要跟倪湘解释。
倪湘脸色僵了一下，没想到她软绵绵的，竟然说话这么不留情面，竟敢嫌弃她多嘴？
倪湘留下就是想看看她的能耐，是傅佳阳吹的、傅正雄抬的，还是真材实料，结果就这？
之前还说她辅导了傅司念高中竞赛题，依倪湘看，就是不如外面的名师。
可这辅导课就算停，也得让家里人知道是因为楚染无能，而不是她倪湘事儿多。
倪湘闭嘴了，坐那儿不动。
正好楚染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起，倪湘一眼就能看到，尤其因为屏幕亮了得有半分钟。
转入100万，倪湘还数了两遍那六个零。
对方户名是楚建国。
倪湘转开了视线，但是脑子里在想，之前傅正雄让了个单子给楚家的，这是楚家给楚染这个中间人的好处费？
楚染在这边收了傅正雄大礼，那边竟然还要拿养父一大笔，她这中饱私囊可太舒服了！
本来这事倪湘心里就不爽，那个单子原本是丈夫傅在英负责的，直接给了楚家就等于动了她家的利益。
所以，半小时后，倪湘去了后院，和秦乙曼偶遇，提了这个事。
“小曼，你说楚染这对着自己家还好，要是和别人也这样，那跟转卖公司生意单子有什么区别？”
秦乙曼不计较倪湘的称呼，毕竟倪湘比她大了二十来岁，喊她嫂子她反而不舒服。
但后面的话，也没让秦乙曼多舒服。
秦乙曼笑笑，“公司生意上的事，我不过问的，正雄做主。”
其实意思就是让倪湘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跟她说没用。
但倪湘这会儿正一头热，“万一楚染这一回、两回的做顺手了，岂不是出大事了？”
就差直接说楚染要当傅氏间谍，专门往外倒卖项目了。
秦乙曼能稳坐傅太太宝座，最主要就是因为她选择题做得好，她的聪明在于，知道该偏向谁。
奈何倪湘听不懂，秦乙曼干脆问：“你是觉得楚染这一百万拿太多了吗？”
倪湘一笑，“多少的，其实都跟我没关系，就是觉得这名目不合适。”
秦乙曼不解的表情，“这钱又不用弟妹你给，你怎么会觉得不合适呢？人家楚染自己妈都舍得给，正雄也没说什么？”
这已经够直白的了。
傅正雄都没说什么，难道你倪湘比傅正雄主事，直接扣个意图谋权篡位的帽子过去。
倪湘这下一惊，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呀，大哥也在啊？”
傅正雄就在亭子后面的椅子上躺着，椅背朝这边，不细看看不出来。
连乙曼心道她这演戏也太差了，她不就是看到正雄在才过来说这些吗？
傅正雄疑心非常重，对谁都没有百分百信任，所以家里谁都眼红楚染被他另眼相看。
但是他们不想想，正雄不待见他们，难道是因为楚染受宠吗？好像没有楚染的时候，他们就受宠了似的。
倪湘吃了个瘪，自己识趣的走了，然后说家里临时有事，带着孙子晚饭都不吃就从老宅离开。
秦乙曼看了看傅正雄，“我不懂生意都知道这个单子一共三期，利润可观，楚建国那一百万也拿得出手。”
她这明摆着帮楚染说话，楚染受傅正雄喜爱，秦乙曼当然投其所好，反正对她利益无损，大家都开心。
傅正雄没说话，但没看出来不高兴。
秦乙曼就笑着接着说：“你信不信，如果我们问小染，她肯定说这钱是养父母给的压岁钱？”
因为项目感激而给楚染一百万，显得很寒酸，但是压岁钱一百万，那可就大数目了，非常拿得出手。
晚饭的时候，老太太觉察了不对劲，倪湘都一把年纪了不至于这么没礼数，问了问怎么回事。
楚染抿了抿唇，讪讪的看了傅正雄和秦乙曼，“爸，妈，你们知道了？”
傅正雄点点头，“这钱倒也是你应得的，你养父母还算通情。”
楚染笑笑，“也不是，这是他们给我的压岁钱来着。”
秦乙曼低头略笑，悄悄和傅正雄对了一眼：看吧，我说错没有？
傅正雄眉眼舒展，楚染确实心善，做什么都为长辈和家族的面子着想，这样的媳妇，才是豪门的最佳选择，这时候的身世背景在个人品性面前，就没有那么必要了。
秦乙曼冲楚染微笑，“那你养母确实很心疼你了，等改天我抽空约她喝喝茶。”
楚染乖巧的替周四慧谢过。
周四慧当然不会知道这是楚染给她挖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