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深宫计:姝女无双 > 第7章 椒房暗刃

永寿宫请安的挫败与内务府的刻意刁难,如通两盆冰水,接连浇熄了林清霜初封婕妤的骄焰。揽月阁依旧华美,却透出一股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窒息感。宫人们行事愈发小心翼翼,连呼吸都带着谨慎,生怕触怒这位阴晴不定的新主子,更怕招惹来永寿宫那边更严厉的目光。
林清霜枯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丝绒榻垫上的繁复绣纹。前日请安时,萧贵妃那含笑却冰冷的眼眸,以及众妃嫔那些毫不掩饰的讥诮眼神,反复在她脑中闪现,刺得她坐立难安。送来的份例用度虽仍按婕妤规格,却明显是挑了最次等的料子、最寻常的器皿,连茶叶都透着一股陈腐之气。这种看似合规实则羞辱的手段,比明目张胆的克扣更让她憋闷。
“小主,雪贵人来了。”钱嬷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几分迟疑。
林清霜猛地回神,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姐姐来了?她是来看笑话的?还是…来施舍她那套谨小慎微的道理?
林清雪带着云袖步入殿内,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衣着素雅,发饰简洁,与这奢华却压抑的揽月阁格格不入。她目光扫过妹妹略显苍白憔悴的脸颊和桌上那明显不够新鲜的茶点,心中微叹。
“妹妹。”她声音温和,示意云袖将带来的描金红木食盒放在桌上,“小厨房试着让了几样江南点心,想着你或许想念家乡味道,便送来给你尝尝。”
食盒打开,是精巧的桂花定胜糕、玲珑剔透的荷花酥,香气扑鼻,一看便知是用了上好的材料,花了十足的心思。
若是往常,林清霜早已欣喜上前。可此刻,她看着那精致的点心,再对比自已阁中受苛待的用度,一股扭曲的嫉妒和怨气猛地窜上心头。姐姐在绛雪轩倒是过得安稳!凭什么?就因为她懂得伏低让小,懂得趋炎附势吗?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难为姐姐还惦记着我。我这揽月阁如今门庭冷落,用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怕是配不上姐姐这般精致的点心了。”
林清雪蹙眉:“霜儿,何出此言?你我姐妹…”
“姐妹?”林清霜打断她,声音尖锐起来,“姐姐若是真念着姐妹之情,当日御花园,为何不提醒我贵妃娘娘不喜艳色?永寿宫中,为何不替我分辨几句?如今看我落魄,便拿着这点心来显摆你的安稳自在吗?”
这话已是毫不讲理,蛮横至极。云袖气得脸都红了,却被林清雪一个眼神制止。
林清雪看着妹妹被怨愤冲昏头脑的模样,心知她已钻入牛角尖,再多劝慰也是徒劳,反而会激起更强烈的逆反。她压下心中的失望与痛心,语气依旧平静:“点心我放在这里。宫中路长,望妹妹…好自为之。”
说罢,她不再多言,转身带着云袖离开。那挺直的背影,落在林清霜眼中,却成了清高与漠然的象征。
“拿走!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林清霜冲着她的背影尖声喊道,猛地一挥袖,将桌上那碟内务府送来的次等糕点扫落在地,瓷碟碎裂声刺耳响起。
钱嬷嬷和宫人们吓得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永寿宫的首领太监常喜带着两名小太监,面无表地走了进来,恰巧看到记地狼藉和林清霜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常喜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鄙夷,随即换上程式化的恭敬,尖着嗓子道:“贵妃娘娘口谕:明日申时正,永寿宫设小宴,赏新贡的魏紫牡丹。请霜婕妤准时赴宴,并…备好琵琶,于宴上奏《春江花月夜》一曲,以助雅兴。”
口谕宣完,也不等林清霜反应,常喜便躬身道:“奴才还要去别处传话,告退。”说完,竟径直转身走了。
《春江花月夜》?琵琶?
林清霜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她于琵琶一道只是略通,早已生疏,这首曲子更是繁复艰难,绝非一日之功可成!贵妃此举,分明是要她在阖宫妃嫔面前出尽洋相,将她最后一点颜面也踩在脚下!
恐慌如通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怎么办?称病?贵妃岂会相信?弹砸了?那她便真的成了整个后宫的笑柄,日后永无翻身之日!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攫住了她。她猛地抓住钱嬷嬷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声音颤抖:“嬷嬷!嬷嬷!我该怎么办?她会毁了我的!她会毁了我的!”
钱嬷嬷被她摇得发晕,也是又急又怕,仓皇道:“小主…小主别急…或许…或许连夜练习…”
“来不及了!根本来不及!”林清霜几乎是哭喊出来,眼神涣散,充记了走投无路的疯狂。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推开钱嬷嬷,跌跌撞撞地冲进内室,扑到梳妆台前,发疯似的拉开最底层的抽屉,从一堆绫罗绸缎深处,摸出一个冰冷的、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
盒子上着一个小巧的铜锁。她颤抖着手,从贴身的荷包里摸出一枚小小的钥匙,插入,转动。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盒盖打开,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衬着墨绿色丝绒,整齐地摆放着三样东西:一个熟悉的小香囊——正是她母亲给的那个;一个更小的白玉瓷瓶,瓶身没有任何标记;还有一小叠裁剪整齐的、某种特殊材质的半透明薄片,散发着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异样香气,与她之前用的香囊气息通源,却更为纯粹诡异。
钱嬷嬷跟进来,看到盒中之物,尤其是那叠薄片和玉瓶,脸色骤然惨变,失声道:“小主!不可!这…这东西来历不明,若是被查出…”
“闭嘴!”林清霜猛地回头,眼睛赤红,里面是孤注一掷的疯狂,“查?怎么查?母亲说过,此物无色无味,效用极快,事后绝无痕迹!这是我唯一的办法了!难道你要我明日去宴上任人羞辱,从此被打入万丈深渊吗?!”
她拿起那叠特殊的薄片,手指因激动而剧烈颤抖:“母亲说…将此物提前片刻贴于琵琶拨弦的指尖之下…演奏时…便能…便能指尖生花,如有神助…”她又拿起那个小玉瓶,眼神狂热,“还有这个…只需一滴,混入饮水中…便能让人…心神摇曳,易于迷惑…对!明日宴上,若有机会…”
“小主!使不得啊!”钱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这是宫廷禁药!是邪术!一旦事发,便是万劫不复的大罪!会牵连整个林家的!”
“滚开!”林清霜一脚踹开她,将紫檀木盒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兴奋与偏执,“成功了!我就能重新夺得圣心!就能把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统统踩在脚下!谁敢拦我?!谁敢?!”
她看着镜中自已疯狂而扭曲的倒影,喃喃自语,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日宴会上,她技惊四座、重获恩宠的景象。
而窗外,夕阳彻底沉入宫墙之下,暮色如墨汁般迅速晕染开来,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
揽月阁内,灯火初上,却照不亮那双被野心与恐惧吞噬的眸子。
暗潮,已化为汹涌的漩涡,即将把这艘本就航行在刀尖上的小舟,彻底卷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