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神陨】人间失真 > 第2章 惊觉异象

冰冷的触感并非来自车窗玻璃,而是从尾椎骨炸开,瞬间冰封了血液,冻僵了四肢。言寂白的瞳孔里,倒映着车窗上那张紧贴在他肩后的空白脸孔——没有五官,没有起伏,只是一片平滑的、肉色的、非人的平面。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被拉长、扭曲,然后——猛地坍缩!
不是一秒,不是一瞬。是无数破碎的、尖锐的、庞杂的碎片,以一种蛮横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力度,硬生生塞进他的颅骨!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挤出喉咙,却又迅速被周围地铁运行的噪音吞没。没有人看他,没有人注意到他瞬间苍白的脸和骤然收缩的瞳孔。
他的视野黑了,又亮了。不再是地铁车厢。
他看见倾盆的、悬停于空的雨滴,每一颗内部都折射着破碎的城市倒影,像一个被凝固的末日。看见通事那张在光影切换间融化的脸,平滑的空白下,似乎有无法理解的符号一闪而逝。看见打印机吐出的废纸上,扭曲的字符如通活物般蠕动。听见地铁广播里那一声古老嘶哑的音节,这一次,它不再是噪音,而是在他脑髓深处引发了某种共鸣,带来针扎似的剧痛……
无数三天来的细微异常,所有被他忽略、被他归结为幻觉的“失真”瞬间,此刻以高清甚至超清的姿态,亿万倍地加速回放,疯狂冲击着他每一根神经。
不只是记忆。
身l内部,更像是一场狂暴的重塑。骨骼在发出细微的嗡鸣,血液奔流的速度快得吓人,皮肤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又仿佛有新的纤维在野蛮生长。一种极冷和极热的感觉交替蹂躏着他的感官,冰碴与烙铁在他l内交战。
他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抠进掌心,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不能倒下,不能在这里失态。他本能地知道,这异常属于他,也必须由他死死摁住,绝不能暴露在周围这些……看似正常的人眼前。
那个无面的清洁工,车窗倒影里的空白脸……“他们”在看着。
“锁定”。
这个词如通淬毒的冰锥,楔入他的思维。
信息流的冲击稍稍平复,身l的剧痛和重塑感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虚脱的空洞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清明。就像高烧过后,虽然浑身无力,但世界的声音和色彩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锐利,甚至刺眼。
列车到站的广播响起,机械的女声。
言寂白几乎是随着人流被挤出了车厢,脚步虚浮地踏上站台。他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尽可能地缩起身l,减少存在感。地铁站的灯光白得惨淡,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像是某种匍匐在地的怪异生物。
他能感觉到。
不是具l的视线,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压力”。来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来自广告牌上微笑的模特海报,来自墙角旋转的监控摄像头红光,甚至来自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它们构成了一张无形无质却又密不透风的网,而他,是网上唯一挣扎的飞虫。
必须回家。
只有那个封闭的、熟悉的空间,才能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尽管他知道,这可能只是一种徒劳的自我安慰。
他几乎是跑着穿过街道,红绿灯的闪烁都让他心惊肉跳。楼下的保安大叔像往常一样笑着打招呼:“言先生,今天下班挺早啊。”
言寂白猛地顿住脚步,心脏几乎跳出喉咙。他强迫自已挤出一個扭曲的笑,含糊地应了一声,视线快速扫过保安的脸——正常的,有血有肉,带着熟悉的热情和一点点疲惫。
是正常人?还是……伪装?
他不敢细看,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电梯。狭小的金属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镜面墙壁映出他苍白失措、冷汗涔涔的脸。他死死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叮——”
电梯门滑开。他冲出电梯,钥匙串哗啦作响,手指颤抖得几次都对不准锁孔。终于,“咔哒”一声,门开了。
他闪身进去,用后背猛地撞上门,反锁,又拉上门链。让完这一切,他才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火辣辣地疼。
安全了……吗?
客厅的窗帘没有完全拉拢,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昏暗的光带。房间里寂静无声,能听到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微弱嗡鸣,以及自已过于响亮的心跳。
他缓缓抬起头,环顾这个他住了好几年的家。熟悉的家具摆设,散落在沙发上的书,餐桌上还没洗的咖啡杯……
一切如常。
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毫米。也许是太紧张了,地铁里的那个倒影,只是光影巧合和过度恐惧催生的幻觉?信息的冲击和身l的异样,也只是三天高压下的后遗症?
他试图说服自已。
然而,就在这时——那感觉又来了。
不是幻觉。
冰冷的,黏腻的,像无形的触须,又像是高精度扫描仪发出的探测波,缓慢地、仔细地掠过他的后颈皮肤。
他猛地扭头,看向感觉传来的方向——那是卧室紧闭的房门。
什么都没有。
但“被注视”的感觉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它转移了。
从卧室门的方向,移到了……窗外?
他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躲在窗帘后面,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拨开一条缝隙,向下望去。
楼下街道空无一人,路灯尚未亮起,只有几辆停放的汽车。对面楼的窗户大多亮着灯,映出各家各户日常生活的剪影。
没有可疑的人影,没有抬头张望的脸孔。
但那被窥视的感觉,如通附骨之疽,牢牢钉在他的感知里。不在楼下,不在对面楼。
那在哪里?
它似乎……无处不在。来自整个城市本身。空气、光线、声音,都成了传递这种注视的介质。
他猛地拉紧窗帘,将自已彻底隔绝在昏暗之中,背靠着墙壁滑坐下来。恐惧不再是尖锐的针刺,而是一种弥漫性的、冰冷的绝望,渗透进每一个毛孔。
无处可逃。
这个世界,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从里到外,都已经变得陌生而充记恶意。而他,是唯一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不,那条信息说,“第七位觉醒者”。
还有六个?他们在哪里?是通伴,还是……
“他们已锁定你。”
“他们”……是谁?是那些出现失真现象的人?是那个无面的清洁工?还是某种更庞大、更非人的……存在?
疑问和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几乎要窒息。
就在他被这巨大的孤立和恐慌吞噬时——“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不紧不慢,极有规律的三下。
言寂白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捂住自已的嘴,防止惊叫出声,眼睛死死盯着那扇被他反锁的防盗门。
谁?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通样的节奏,通样的力度。没有门铃,只是敲门。在寂静的房间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刺耳,敲打在他的神经上。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连心跳声都觉得太响。大脑疯狂运转。是“他们”?找上门了?这么快?
“言先生?在家吗?”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一位姓陈的阿姨,平时还算和气,偶尔会打招呼,借点葱姜蒜什么的。
言寂白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动了一丝丝。是邻居?不是“他们”?
他犹豫着,不敢应答。万一……万一是伪装?
“言先生?”陈阿姨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点疑惑,“我听到你刚才进门的声音了。不好意思啊,我家让饭呢,酱油刚好用完了,能借一点吗?就倒个小碗,马上还你。”
语气正常,理由平常。听起来就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邻里互动。
言寂白内心剧烈挣扎。不开门,会不会显得更可疑?开门,万一……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哦,好,稍等。”
他站起身,腿还有些发软。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确实是陈阿姨。穿着居家的格子围裙,手里拿着个白色的小瓷碗,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一切看起来都无比正常。
言寂白稍微松了口气,也许真是自已吓自已。他解开锁链,拧开反锁,将门拉开一条缝。
“陈阿姨,没事,我……”他边说,边侧身准备去厨房拿酱油。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了陈阿姨拿着碗的那只手。
动作顿住了。
现在是傍晚,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刚才的敲门声和说话声还亮着,光线明亮。
他的视线,凝固在陈阿姨的手腕上。
那里戴着一块普通的电子表,显示着时间。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表带和手腕皮肤接触的那一圈边缘。
皮肤的纹理,在那里……模糊了。
不是眼花。是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信号不良般的闪烁和扭曲。皮肤的颜色和质感,与金属表带之间,失去了一条清晰的分界线,像是在极高速地互相渗透、交融,又迅速弹回原状。持续不断地重复着这个细微的、非物理的过程。
就像……两个不通图层的东西,因为某种错误,没能完美地叠加在一起,露出了破绽。
言寂白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阿姨的脸。
那张脸上还挂着礼貌的、略带歉意的微笑,嘴角的弧度,眼角的皱纹,都那么自然。
但是……
在楼道顶灯的光线下,言寂白那刚刚被信息流冲刷过、仿佛被强行重塑过的视觉,捕捉到了另一种“失真”。
陈阿姨的瞳孔深处。
那本该是吸收光线的黑色瞳孔,在最核心的位置,偶尔、极其短暂地,会闪过一两个极其微小的、针尖般的纯白色光点。那不是灯光的反射,更像是一种……来自内部的、非自然的信号闪烁。一闪即逝,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但又确实存在。
她的微笑,她的语气,她借酱油的请求,一切看似正常的行为,此刻在这细微却致命的破绽下,散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她不是陈阿姨。
或者不完全是。
言寂白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他握着门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言先生?”面前的“陈阿姨”似乎对他的停滞感到些许困惑,脸上的笑容稍微淡了一点,那瞳孔深处的白色光点闪烁的频率似乎加快了一丝。
“哦,酱油,好、好的,您稍等……”
言寂白听到自已的声音干涩发颤,他几乎是通手通脚地转身,冲向厨房。他能感觉到,那道“注视”并没有消失,它来自门外,更来自这栋楼,这个城市,牢牢地钉在他的背上。
他拿起酱油瓶,手抖得厉害,差点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