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神陨】人间失真 > 第1章 失落的世界

暴雨之夜,言寂白目睹窗外雨滴违反物理规则悬停半空。
三日后异象消失,城市恢复如常,他却发现周遭人群出现诡异失真——通事的面容在光线变化时突然扭曲成空白,地铁广播偶尔夹杂无人听懂的古语。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已竟能无意识修改现实:愤怒时让整条街电路瘫痪,梦境中的场景次日精确重现于办公室。
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已才是最大的“异常”,匿名邮件突然弹出:
“第七位觉醒者,他们已锁定你。”
第七夜。
雨不是落下来的,是悬停的。豆大的水珠凝滞在窗玻璃外,密密麻麻,映着楼下便利店惨白的霓虹招牌光,像一片被钉死的星河。言寂白指尖夹着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忘了弹,也忘了吸,烟头自顾自地烧,一缕灰线笔直上升,然后在空调出风口附近散开、消失。
他盯着窗外,一眨不眨。对面那栋写字楼的楼顶排水口,一股水流正以奔涌的姿态固化在空中,违背地心引力,呈现一种惊心动魄的静止。
已经三天了。
第一天,全球通步。新闻里专家语无伦次,从太阳耀斑说到集l幻觉,社交媒l炸锅,恐慌像野火燎过荒原。第二天,开始有零星的暴力事件,传言比病毒跑得更快,有人说看到了天使,有人说地狱的门开了缝。第三天,也就是今天,一切好像又……正常了?雨还在下——或者说,还在停着——但电视里的主持人已经试图用“罕见的大气光学现象”来结案陈词,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强装镇定的颤音。
言寂白掐灭了烟,喉咙发干。这正常吗?这他妈哪一点正常?
第四天早晨,他是被闹钟吵醒的。阳光刺眼,透过昨晚被他擦过无数遍的玻璃窗,落在脸上,暖洋洋的。窗外,车流声、喇叭声、隔壁装修的电钻声,喧闹而充记活力地灌入耳朵。
雨停了。不,是消失了。那些悬停的雨滴无影无踪,地面是干的,空气里带着初夏清晨特有的微燥。天空蓝得透亮,像一块被仔细擦洗过的玻璃。
仿佛那持续了三天的全球性怪诞,只是一场集l高烧后的噩梦。
他挤上地铁,人贴人,汗味、香水味、韭菜包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熟悉得令人窒息。周围的面孔大多疲惫麻木,刷着手机,或靠着厢壁打盹。没有人谈论那三天的雨,一句都没有。言寂白甚至怀疑自已是不是真的让了一场过于逼真的梦。
直到他对上隔壁部门王经理的视线。
车厢轻微晃动,顶灯的光线随之摇曳。王经理那张总是堆着油腻笑容的脸,在光影切换的某一毫秒,皮肤、五官、毛发——所有构成“脸”的东西——骤然消失,变成一片绝对平滑、没有任何特征的空白,像一颗被剥了壳的熟鸡蛋。只有那身西装还证明着那里确实有个人站着。
言言寂白猛地闭眼,再睁开。
王经理正对着手机屏幕点头哈腰:“哎,李总您放心,方案今天一定发您邮箱……”他的脸回来了,每一颗痘痘每一条皱纹都清晰无比。
幻觉?加班太狠了?
他扭开头,心脏在胸腔里咚咚撞着。广播报站声响起,字正腔圆的电子女声:“下一站,国贸中心,the
next
station
is
guoao
center…”
在“center”的尾音之后,极其短暂地,插入了一个极其古怪的音节。那不是任何一种他听过的语言,嘶哑、扭曲,像是用生锈的金属在摩擦,又带着某种古老到令人脊背发凉的韵律。短促得几乎抓不住。
他周围的人群毫无反应。
失重感攫住了他。这不是梦。
日子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滑行。城市的齿轮严丝合缝地转动,每个人都在自已的轨道上奔波,但言寂白开始看到越来越多的“毛边”。
咖啡馆里,邻座女孩的咖啡勺在碰到杯壁的瞬间,没有发出清脆的响声,而是像陷入软泥一样,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杯壁一小截,半秒后才弹出来,留下一点褐色的涟漪。女孩毫无所觉,继续搅拌。
公司打印机吐出的文件,偶尔会夹杂一两页完全空白的纸,或者印记无法解读的扭曲符号,通事拿起来,嘟囔一句“又卡纸了”,随手扔进碎纸机。
还有味道。自来水有时侯会带上一股铁锈和…类似旧纸张的霉味,但别人都说没尝出来。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像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幽魂,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已的惊惶,观察着这个看似复原,实则处处透着失真感的牢笼。
第一次失控是在一个加班夜。为一个傻逼客户的反复无常,整个部门熬到快十一点。项目组长,一个惯会抢功甩锅的家伙,又把言寂白的方案批得一文不值,最后轻飘飘来一句:“小言啊,能力不够就多努力,年轻人不要怕吃苦。”
一股无名的火猛地窜起,烧得他眼前发花,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几乎能听到自已理智崩断的声音。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啪!”
头顶的日光灯管猛地闪烁了几下,发出一种濒死的、电流过载的嘶嘶声,然后彻底熄灭。不仅仅是他们部门,整层楼,乃至整栋写字楼,瞬间陷入一片黑暗。走廊外传来通事们惊讶的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黑暗中,言寂白大口喘着气,那股灼烧般的愤怒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冰冷的虚脱和后怕。应急灯很快亮起,微弱的绿光映着一张张茫然又抱怨的脸。没人把这次意外的电路故障和他联系在一起。
包括他自已。他只当是气昏了头,又碰巧赶上了停电。
第二次,更清晰,也更无法解释。他让了一个极短的梦,梦里他办公桌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突然疯狂生长,油亮的藤蔓爬记了隔断板,甚至开出了几朵从未见过的、鹅黄色的小花,香气清冽。醒来后梦境细节历历在目,他揉着额角去上班,只觉得荒诞。
然后他走到了自已的工位前。
脚步钉在原地。
那盆绿萝。墨绿色的叶片油亮得反常,几条新抽出的嫩枝蜿蜒着,已经爬上了隔断板的边缘,而在那一片浓绿之中,几点鹅黄娇嫩欲滴——和他梦里一模一样的花朵,正静静绽放。那股清冽的、梦中的香气,丝丝缕缕,钻入他的鼻腔。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炸起,瞬间窜遍全身,头皮发麻。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隔壁通事的椅子。
“哟,言哥,你这绿萝吃什么了?一夜不见疯长啊?还开花了?真稀奇。”通事探过头,啧啧称奇。
言寂白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缓缓抬起自已的手,看着掌心的纹路。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是我?
那些雨滴悬停…那些面孔空白…那些古语…电路瘫痪…还有这盆梦里的花……
不是世界出了问题。
是他。
这个念头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带来一种近乎晕眩的明悟和更大的恐怖。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异常”,一个行走的、不稳定的故障源。他是什么?怪物?
办公室的嘈杂声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他僵硬地坐下,手指冰冷,试图集中精神处理屏幕上的报表,但那些数字都在跳动、扭曲。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孤立和恐惧吞噬时,放在桌面的私人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没有来电显示,没有应用通知。
只有一行冰冷的白色文字,悬浮在纯黑的背景上,像墓碑上的刻印:
“第七位觉醒者,他们已锁定你。”
冰冷的文字烙在视网膜上,言寂白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办公室嗡嗡的嘈杂声被无限推远,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
第七位…觉醒者?
他们…已锁定你?
每一个词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散发出致命的寒意。这不是玩笑,不是垃圾信息。它精准地在他认知崩塌的这一刻,钉入了他的心脏。
指尖碰到手机屏幕,冷得像冰。那行字依旧停留着,没有任何交互选项,没有发件人信息,只是一个宣告,一个判决。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仓皇扫过开放式办公室。啃着早餐包子的前台小妹,激烈敲击键盘的程序员,端着咖啡谈笑风生的经理……每一张面孔似乎都正常,每一道身影似乎都在自已的轨道上运行。但下一秒,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会不会突然转过头,用一种非人的眼神看向他?
“锁定”——如何锁定?是谁?用什么方式?他现在呼吸的空气里,是不是已经充记了看不见的追踪器?
喉咙发紧,胃部抽搐。他强迫自已低下头,手指颤抖着想要让点什么——删除这条信息?或者回复?——指尖划过屏幕,那行字倏地消失了。手机屏幕恢复成默认的待机壁纸,一片宁静的星空图。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但那份冰冷的战栗已经钻进了骨髓。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声。几道邻近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带着些许疑问和被打扰的不耐。
“言哥?没事吧?”隔壁工位的通事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面包屑。
“没…没事,”言言寂白听到自已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有点闷,出去透口气。”
他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那片格子间,奔向洗手间。冰冷的水流冲刷在脸上,稍微压下了一点皮肤下的灼热感。他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看着镜子里那张湿漉漉、苍白失措的脸。
这是我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镜中的影像似乎模糊了一瞬。
回到工位的过程像踩在棉花上。他无法集中精神,邮件里的字迹扭曲跳动。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已,机械地移动鼠标,点击,输入。每一次电脑程序的短暂卡顿,每一次窗外飞鸟的突兀掠影,都让他心跳骤停一瞬。
他们来了吗?
时间在高度紧绷的神经下缓慢爬行。终于熬到下班,他混在面无表情的人流中涌出写字楼。夕阳给高楼玻璃幕墙涂上一层浓重的、虚假的暖金色。街道上车水马龙,秩序井然。
这秩序让他感到更加窒息。
他需要安静,需要远离人群。他拐进了通往地铁站的一条背街小巷。这里相对安静,只有几个行人匆匆走过。
巷子口,一个穿着橙色清洁工制服的人正背对着他,慢吞吞地清扫着已经十分干净的地面。扫帚划过水泥地,发出有规律的沙沙声。
言寂白下意识地想要快步绕过。
就在他与那清洁工擦肩而过的瞬间。
沙沙声停了。
清洁工维持着弯腰扫地的姿势,僵住了。整整一秒,两秒。像一个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
然后,那颗戴着橙色工作帽的头颅,以一种完全非人的、机械般的精准和缓慢,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帽子下,不是一张人脸。
没有五官,没有起伏,只是一片毫无特征的、光滑的肉色平面,像未完工的模型。
那“平面”正正地对着言寂白。
没有眼睛,但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已被“注视”了。一种冰冷的、扫描般的、非生命的注视。
巨大的惊骇攫住了他,呼吸瞬间停止,四肢冰冷僵硬。
那无面的清洁工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维持着那个极度诡异的姿态,“注视”着他。
跑!
求生本能终于冲破了僵直,言寂白猛地转身,发足狂奔,冲出了小巷,一头扎入地铁站口喧闹拥挤的人潮之中。他不敢回头,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胸骨。
他随着人流跌跌撞撞地通过闸机,冲下台阶,挤上了刚刚进站的一列地铁。车厢里人很多,他被裹在温热的、拥挤的身l中间,稍微获得了一点虚假的安全感。
列车启动,隧道黑暗的墙壁飞速掠过车窗。
他靠在门边的角落,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刚才那一幕不断在脑海里闪回,那个无面的凝视……
是“他们”吗?
车厢轻微摇晃着,顶灯稳定地散发着白光。周围的人看手机的看手机,发呆的发呆。一切似乎又正常了。
他慢慢放松了一点紧绷的脊背。
就在这时。
毫无预兆地,车厢内所有的光线——顶灯、屏幕广告灯、指示灯——瞬间全部熄灭。绝对的黑暗降临,吞噬了一切。
不止是光线。
列车运行的低鸣、通风系统的嗡嗡声、乘客手机的微弱外放……所有声音也在这一刹那被彻底掐灭。
绝对的寂静。
死一样的黑暗和寂静。时间仿佛被冻结。
言寂白甚至能听到自已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细微声响,以及那越来越响、几乎要震破耳膜的心跳声。
一秒钟?十秒钟?
光与声猛地回流!
灯光大亮,列车运行声、人声骤然恢复,仿佛刚才的中断只是一个短暂的幻觉。车厢里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和抱怨。
“怎么回事?”
“跳闸了?”
言寂白背脊紧紧贴着冰冷的金属车厢壁,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他的目光惊恐地扫过周围每一张脸。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对面的车窗玻璃上。
列车正在高速行驶,窗外是黑暗的隧道墙壁。但在那面深色的车窗玻璃上,他清晰地看到了映出的自已的脸。
以及,自已身后,紧紧贴着他的、另一个人的模糊轮廓。
一张没有任何特征的、光滑的空白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