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巷子很窄，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牧泽刚拐进去，就被三个身影拦住。
林哲站在中间，身边跟着两个染着黄毛的男生，眼神里带着刻意的凶狠。
“就是你多管闲事？”林哲上前一步，踹了踹脚边的石子，语气不善。
牧泽没说话，只是停下脚步，垂着眼，像没看见眼前的人。
“装什么哑巴！”旁边的黄毛上前推了他一把，牧泽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撞在墙上。
还没等他站稳，拳头就砸了过来，落在他的肩膀上，带着生疼的力道。
接下来的拳打脚踢密密麻麻，他没躲，也没还手，只是蜷缩着身l，把脑袋护在怀里。
疼痛传来时，脑海里突然闪过孤儿院的画面。
几个比他高的孩子围着他抢他的馒头，把他推在地上踩他的手，那时他还会哭，会攥着拳头忍着疼瞪他们。
可现在不一样了。
后背又挨了一脚，他闷哼一声，指尖在地上攥紧，指甲嵌进掌心，却没什么感觉。
那些曾经让他发抖的霸凌场景，此刻像褪色的旧照片，模糊又遥远。
疼是真的，但心里没了当初的委屈和愤怒，只剩下一片麻木的平静。
反正疼过就过去了，无所谓。
林哲打累了，喘着气踹了他一脚：“下次少管老子的事！”说完，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巷子里终于安静下来。牧泽慢慢直起身，脸上沾了灰，嘴角破了皮，渗出血丝。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动作很慢，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刚才被打的人不是自已。
他扶着墙往前走，每走一步，身上的疼就加重一分，却没停下脚步。
路过巷口的便利店时，他进去买了包纸巾，对着玻璃擦了擦嘴角的血，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已，愣了愣，又无所谓地转身离开。
回到出租屋，他脱了外套，露出身上青紫的伤痕。
没找药，只是接了盆冷水，拧了毛巾敷在最疼的地方。
牧泽走进狭小的卫生间，拧开淋浴头，冰冷的水瞬间浇下来，顺着发梢滑过脸颊，混着嘴角的血迹往下淌。
他靠着瓷砖墙站着，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上的伤口，疼意顺着水流蔓延开来，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嘴角的伤口，传来刺痛，他却没在意，只是盯着地上旋转的水流发呆。
脑海里又闪过刚才被打的画面，还有孤儿院时被抢馒头的场景，那些细碎的疼、委屈的情绪，像被水流泡开的墨，慢慢晕染开来。
他以为自已早就麻木了，可此刻，胸口却堵得发慌，眼眶莫名发紧。
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滑过下巴，滴在地上。
他抬手摸了摸眼角，指尖湿冷一片，却分不清是淋浴的水，还是自已掉了眼泪。
长这么大，他早就忘了哭是什么感觉，可现在，心里那片麻木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泛开细细密密的疼。
他低下头，任由水流冲刷着头发，把脸埋在臂弯里。
没有哭声，只有水流的声音在卫生间里回荡。
身上的伤还在疼，心里的情绪像一团乱麻，却没人可以说。
他就这么站着，直到水温渐渐变凉，身上的疼盖过了心里的闷，才关掉淋浴头。
裹着毛巾走出卫生间，他对着镜子擦了擦脸，镜中的人眼眶微红，嘴角带伤，狼狈又陌生。
他顿了顿，伸手按了按眼角，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毛巾，用力擦了擦头发，仿佛要把刚才那些说不清的情绪，都和水珠一起擦干。
走到床边坐下，他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相册，翻开最后一页那张和院长奶奶的合影。
照片里的奶奶笑得温暖，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指尖轻轻拂过奶奶的脸，喉咙发紧。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屋里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偶尔亮起的光。
牧泽把相册放回枕头下，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脸上的水早就干了，可心里那点湿冷的感觉，却怎么也散不去。
第二天清晨，牧泽出门时，嘴角的伤还泛着红，他顺手抓了顶鸭舌帽戴上，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走到巷口时，迎面撞见了林哲。
对方和几个朋友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地走来，看到牧泽时，笑声戛然而止。
林哲挑了挑眉，故意放慢脚步，挡在他面前：“哟，还能走啊？”
语气里记是嘲讽，目光落在他的鸭舌帽上，“怎么，怕别人看见你这副样子？”
牧泽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想绕开他。
“躲什么？”林哲伸手拦住他，指尖快要碰到他的胳膊时，牧泽终于停下脚步，抬眼看向他。
帽檐下的眼睛很淡，没有愤怒，也没有惧意，只有一片平静，像没看见他的挑衅。
这种平静让林哲莫名火大，伸手就要去掀他的帽子：“装什么装！”
牧泽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手，声音很沉：“让开。”
“我就不让，你能怎么样？”林哲梗着脖子，身边的朋友也跟着起哄。
牧泽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再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身，趁着林哲愣神的瞬间，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林哲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拳头，却没再追上去。
牧泽眼底的平静，比愤怒更让他觉得无力，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牧泽走出很远，才抬手按了按鸭舌帽，指尖触到嘴角的伤口，传来轻微的疼。
他没在意，只是加快脚步走向公交站，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没驱散他身上的冷意。
昨晚洗澡时那分不清是水还是泪的湿意，仿佛还留在脸上，和此刻的伤口一起，提醒着他那些藏在平静下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