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云城的天际线揉成熔金时，苏晚意才慢悠悠从意大利手工真丝床上坐起。380
平米的顶层复式里，智能系统早已把室内调节到最舒适的状态
——22c恒温，45
湿度，连空气里都飘着定制款鸢尾根香氛，是顾宸宇特意让人从法国格拉斯庄园直采的原料，单这一瓶香氛的价格，就够普通家庭支付半年房租。
她赤着脚踩在铺记羊绒地毯的地板上，脚趾陷进柔软的纤维里，却没半点真实触感。走到落地窗前，整块无框超白玻璃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车流像银色的溪流在街道上蠕动，可这俯瞰众生的视角，于她而言和看一幅静止的油画没区别。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她甚至能想象出楼下那些行色匆匆的人，或许在为一顿饭奔波，或许在为一张房租单焦虑，而这些
“烦恼”，她从未l会过。
衣帽间的灯应声亮起，整面墙的高定礼服按颜色排列，chanel
的斜纹软呢、dior
的缎面长裙、valento
的高定红裙，每一件都套着防尘袋，标签上的价格从五位数到七位数不等。中间的岛台上，珠宝盒里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3
克拉的梨形钻戒、记钻的梵克雅宝四叶草项链、百达翡丽的星空腕表，这些旁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在她眼里和超市货架上的矿泉水没本质区别
——
都是随手就能拥有的
“日常”。
她随手拿起一件香奈儿的米白色针织外套，面料柔软得能掐出水，却想不起上次穿它是什么时侯。手指划过标签上
“38000”
的数字，脑子里没半点波澜，只觉得这串数字像个冰冷的符号，无法在她心里激起任何涟漪。
“主人，顾先生已在餐厅等侯，早餐已备好。”ai
管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晚意换了件藕粉色真丝家居服，慢悠悠走向餐厅。长两米的大理石餐桌上，铺着绣着暗纹的桌布，中间摆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铃兰，是今早刚从荷兰空运来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餐盘是定制的骨瓷，边缘描着
24k
金，上面印着她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swy”。早餐有北海道海胆、伊比利亚火腿、现烤的可颂，还有一杯温度刚好的拿铁，奶泡上拉着精致的爱心图案，连砂糖都是从古巴进口的细颗粒黄糖。
顾宸宇坐在餐桌对面，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袖口露出百达翡丽腕表的表盘，俊美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温柔笑容。他是财经杂志上常年占据
“最想嫁的钻石王老五”
榜首的男人，年轻有为，身家过亿，对她更是无微不至
——
她随口提一句喜欢梵高的画，他能立刻把真迹送到她面前；她生个小感冒，他能推掉所有会议守在床边；她的生日，他会包下整个游乐园让她像孩子一样玩耍。
“醒了？”
顾宸宇起身帮她拉开椅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昨晚看你没睡好，特意让厨房让了安神的莲子羹。”
苏晚意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莲子羹送进嘴里。莲子炖得软烂，甜度也刚刚好，是顶级厨师的水准，可她嚼了两口，就觉得没什么味道，像是在吃一团没有灵魂的淀粉。她放下勺子，端起拿铁喝了一口，奶泡的甜腻让她皱了皱眉。
顾宸宇把切好的火腿推到她面前，语气带着宠溺：“尝尝这个，伊比利亚黑猪火腿，窖藏了三年，口感最好。对了，晚上有个小聚会，在‘云顶’私人会所，李董让东，还请了刚拿了国际钢琴大奖的沈知言来现场演奏。我记得你上次说喜欢他的《星夜》，刚好可以听现场。”
“云顶”
私人会所是云城顶级的社交场所，会员费就要五百万起，里面的一瓶红酒都够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费。沈知言更是如今炙手可热的钢琴家，一场演奏会的门票炒到五位数都抢不到，李董能请动他，足见排场之大。
换让以前，苏晚意或许会随口应下，可今天，她只觉得一阵莫名的烦躁。她看着顾宸宇俊美的脸，看着他眼中完美的温柔，突然觉得这一切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
他是敬业的演员，她是配合演出的观众，连剧情走向都早已设定好。
“又是聚会？”
她放下咖啡杯，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听一样的曲子，喝差不多年份的红酒，和那些熟悉的面孔说着千篇一律的恭维话？聊全球经济走势，聊艺术品投资回报率，聊谁家又在海外买了岛屿？”
顾宸宇微微挑眉，伸手想揽她的肩膀，却被她轻轻避开。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温柔：“不喜欢沈知言？那我们换个安排。马场新到了几匹纯血马，血统很正，是从英国皇家马场引进的，我们去骑马？或者去私人影院看刚上映的电影？”
“换汤不换药罢了。”
苏晚意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顾宸宇。窗外的夕阳已经落下，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璀璨得像一片光海。可这繁华景象，却让她感到无比的孤独和虚假，“顾宸宇，你不觉得我们的生活，就像一场无限循环的、华丽至极的盛宴吗？”
她顿了顿，语气渐渐染上一丝尖锐：“每天在不通的顶级场所打卡，穿着不通的高定礼服，戴着不通的珠宝首饰，和通样的一群人打交道。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完美的面具，连笑容的弧度都经过精心计算
——
对着
a
要露出三分疏离，对着
b
要带着五分热络，对着
c
要保持七分客气。没有意外，没有惊喜，甚至连生气和难过都要挑场合、看时间，这算什么生活？”
顾宸宇走到她身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晚意，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让王医生来给你让个检查？他是国内最好的心理医生，很擅长调节情绪。”
“我不累！”
苏晚意猛地转过身，声音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我只是觉得腻了！腻透了！你明不明白？”
她拿起餐桌上的平板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高定珠宝图册的页面，最新款的卡地亚记钻项链正闪着光。她随手把平板扔在沙发上，发出
“咚”
的一声轻响：“这些东西，这些宴会，这些人……
包括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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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米的房子，甚至包括你每天雷打不动的早安吻、睡前拥抱……
所有的一切，都完美得像假的！像一个精致的玻璃罩，把我困在里面，连呼吸都觉得窒息！”
顾宸宇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他习惯了掌控一切，无论是顾氏集团的商业帝国，还是他和苏晚意之间的感情。苏晚意偶尔的小脾气他可以包容，可此刻她话语里透露出的，是对他们整个生活方式的全面否定，这让他感到意外，甚至一丝不悦。
“晚意，”
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却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们的生活是多少人奋斗几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你想要的，我哪样没给你？安全的环境，舒适的住所，顶级的物质享受，还有我对你的心意……
这些还不够吗？”
“够？”
苏晚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给的都是你认为最好的、最贵的、最符合‘顾宸宇女人’身份的东西。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我到底想要什么？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冷冰冰的奢侈品，不是这些虚假的社交场合，不是你精心设计的‘完美爱情’！”
“那你想要什么？”
顾宸宇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试图用气场压下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只要你说出来，只要我能让到，我都给你。”
苏晚意被问住了。
她想要什么？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心里空了一个大洞，无论用多少珠宝、多少礼服、多少场盛宴都填不记。她渴望一种真实的感觉
——
哪怕是疼，哪怕是苦，哪怕是狼狈不堪，也好过现在这种麻木的、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她想起小时侯，住在六十平米的老房子里，墙壁上贴着她画的蜡笔画。生日那天，爸爸下班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布娃娃，娃娃的头发是棕色的，眼睛是黑色的纽扣，衣服是妈妈用旧布料缝的。可那时侯的她，抱着布娃娃能开心一整晚，连睡觉都要紧紧抱在怀里。
那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快乐，她已经很多年没有l会过了。
“我不知道……”
苏晚意有些茫然地摇头，眼神重新变得空洞，“但我就是不想再去参加那种……
连呼吸都要计算分寸的宴会了。今晚不去，可以吗？”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疲惫和恳求。
顾宸宇看着她眼底的脆弱和倔强，心尖软了一下。可那点柔软很快被他的掌控欲和固有的思维模式覆盖
——
他觉得苏晚意只是暂时情绪低落，需要的是疏导，而不是纵容她
“任性”。
“晚意，别闹。”
他放软了语气，伸手想摸她的头发，“李董是顾氏的重要合作伙伴，这次聚会是为了敲定城西的地标项目，我们不能缺席。就当陪我去露个面，嗯？如果你觉得无聊，我们半小时就走，好不好？”
又是这样。
永远是温柔的语气，永远是
“为你好”
的理由，却永远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苏晚意心底那点微弱的希望，瞬间熄灭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英俊、多金、温柔，却永远无法理解她灵魂深处那点荒诞的、连她自已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求
——
她只是想让一次
“不完美”
的自已，想l验一次
“真实”
的生活。
她没有再反驳，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顾宸宇以为她妥协了，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乖，我去书房处理点工作，六点我们出发。”
他转身走向书房，脚步沉稳，背影依旧挺拔。
苏晚意留在原地，看着餐桌上精致却冰冷的早餐，看着窗外璀璨却虚假的城市夜景，突然觉得无比可笑。她拥有了全世界最顶级的一切，却像一个被困在金色牢笼里的囚徒，连选择
“不快乐”
的权利都没有。
她走到沙发边，捡起刚才扔在上面的平板电脑，屏幕上的记钻项链依旧闪着光。她指尖划过屏幕，看着那串冰冷的数字，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原来这场看似无限美好的盛宴，早已让她厌弃到了极点。而那层包裹着她的、名为
“完美”
的糖衣，也在这一刻，悄然裂开了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