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整，顾宸宇的司机准时在楼下等侯。
苏晚意坐在副驾驶座上，顾宸宇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正在处理工作邮件。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眼神专注而锐利，和刚才在餐厅里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
“下午有个会，可能要晚点回来。”
顾宸宇一边看着邮件，一边对她说，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嗯。”
苏晚意应了声，转头看向窗外。车窗外的景色快速后退，从繁华的
cbd
到安静的别墅区，每一处都精致得像明信片。可她却觉得这些景色和她没什么关系，就像顾宸宇的工作一样，她从不插手，也从不关心。
顾宸宇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年轻有为，手腕强硬，短短几年就把顾氏的业务拓展到了海外。他们的相遇是在一场商业酒会上，当时她刚继承了父母留下的巨额遗产，是圈子里有名的
“钻石千金”。顾宸宇主动过来和她搭话，谈吐优雅，举止得l，很快就赢得了她的好感。
交往三年，顾宸宇对她一直很好，好到无可挑剔。记得她有次随口说喜欢梵高的画，没过多久，他就把一幅梵高的真迹送到了她的公寓；她有次生病，他推掉了所有的会议，守在她床边整整两天两夜；她的生日，他会包下整个游乐园，让她像个孩子一样尽情玩耍。
所有人都说她运气好，嫁了个又帅又多金还专一的男人。可只有苏晚意自已知道，这份
“好”
太过完美，完美得像一个精心编写的剧本，而顾宸宇就是那个最敬业的演员，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踩在
“完美男友”
的设定上。
她想起上个月，她去顾氏集团找他。刚走到他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他冰冷的声音：“这个项目必须拿下，不管用什么手段。”
语气里的狠戾，和平时对她的温柔截然不通。她推开门，看到他正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看到她进来，他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戾气，挂了电话，脸上又恢复了温柔的笑容：“怎么突然过来了？”
那一刻，苏晚意突然觉得陌生。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怀疑，她爱上的，到底是顾宸宇本人，还是他扮演的
“完美情人”？
“在想什么？”
顾宸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已经放下了平板电脑，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没什么。”
苏晚意避开他的目光，重新看向窗外，“就是觉得有点闷。”
顾宸宇没再追问，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手指上戴着一枚低调的铂金戒指，是他们的情侣款。可苏晚意却觉得他的手像一块温热的石头，没有温度，没有感情。
车开到一家私人会所门口停下。顾宸宇今天要在这里和一个重要的客户见面，顺便带她过来放松一下。会所的经理早已在门口等侯，看到他们下车，立刻恭敬地迎上来：“顾总，苏小姐，里面请。”
会所里装修得古色古香，到处都是名贵的字画和古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顾宸宇和客户在包厢里谈事，苏晚意则坐在外面的休息室里，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听到包厢里传来顾宸宇的声音，温和而有礼，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王总，这个合作对我们双方都有利，我想你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顾总，话是这么说，可你们的条件确实有点苛刻啊。”
客户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
“苛刻？”
顾宸宇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王总，你应该清楚，现在能拿出这个方案的，只有我们顾氏。你要是觉得苛刻，大可以找别人试试。”
沉默了几秒，客户的声音软了下来：“顾总，有话好说，我们再商量商量……”
苏晚意合上书，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她能想象出顾宸宇此刻的表情
——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神却冷得像冰，那是他谈判时最常用的表情，也是她最陌生的表情。
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她问顾宸宇：“你爱我吗？”
顾宸宇当时正帮她吹头发，听到她的问题，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当然爱，不然怎么会对你这么好？”
“是因为我是苏晚意，还是因为我是‘苏小姐’？”
她追问。
顾宸宇关掉吹风机，转过身看着她，眼神认真：“你就是你，苏晚意，我的女朋友。”
他的回答无懈可击，可苏晚意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知道，顾宸宇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伴侣，而她刚好符合这个条件
——
巨额的遗产，干净的背景，还有一张能拿得出手的脸。如果她不是苏晚意，不是那个
“钻石千金”，他还会对她这么好吗？
她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下午三点，顾宸宇的谈判结束了。他走出来的时侯，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显然是谈成了。“饿了吗？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走过来，自然地搂住她的腰。
“不了，我想回家。”
苏晚意推开他的手，语气有些冷淡。
顾宸宇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温柔的表情：“是不是累了？那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一片沉默。顾宸宇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苏晚意的沉默挡了回去。他看着她靠在车窗上的侧脸，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疑惑，有无奈，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疲惫。
回到家，苏晚意径直走进卧室，关上门，把顾宸宇挡在了外面。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她想起刚才在会所门口，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廉价的布娃娃，蹦蹦跳跳地跟着妈妈走。女孩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快乐，是她从未有过的快乐。
她又想起顾宸宇，想起他谈判时的狠戾，想起他对她的温柔，想起他们之间那些完美却空洞的互动。她突然觉得，他们的感情就像一场商业合作，她提供
“苏晚意”
这个身份和资源，他提供
“完美情人”
的服务，各取所需，互利共赢。
可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她想要的是真实的感情，是能让她心跳加速的悸动，是能让她感受到
“活着”
的温度。而不是现在这种，被量化、被程式化的
“完美生活”。
门外传来顾宸宇的敲门声：“晚意，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苏晚意没有动，依旧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停了。她听到顾宸宇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帮我查一下，苏晚意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对，仔细点查……”
苏晚意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看吧，连关心都是程式化的，需要通过
“调查”
来确认。
她翻了个身，看向窗外。夕阳已经西下，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绚烂的橘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