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的无形打压像阴云般笼罩，日子变得格外艰难。李默失去了临时工的工作，白天无法再出现在厂区附近，只能像幽灵一样在更外围的区域徘徊。张军和他那帮小兄弟也断了零工的收入，仅靠着陈卫东那点微薄的工资和之前在夜市“讲道理”时攒下的少许人情，勉强糊口。
生存成了最紧迫的问题。士气开始出现低落，尤其是张军手下那帮半大小子，都是能吃穷老子的年纪，饿了几顿肚子后，难免有些怨言和动摇。
“军哥，天天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啊……”
“东哥那边……到底有啥主意没？”
“要不……咱们去跟黑皮认个错？”
听到这种论调，张军气得火冒三丈，又打又骂才压下去，但心里的焦躁却与日俱增。他找到陈卫东，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东哥！再这么下去，人心就散了！咱们得赶紧弄点钱啊！”
陈卫东看上去却并不十分慌张。他正在摆弄几根旧自行车辐条，似乎在让什么小工具。“军子，沉住气。钱会有的，但不是去抢，也不是去求。”
他放下手里的活计，看着张军：“我问你，现在厂里仓库看大门的老秦头，你熟不熟？”
“老秦头？”张军一愣，“那个倔老头？以前去仓库那边玩弹珠被他撵过几次，犟得很！”
“他有个爱好，喜欢收集各种烟盒，尤其是外地牌子的。”陈卫东淡淡道，“我托人打听了，他儿子在南方当兵，最近好像寄回来一条‘红双喜’，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但自已舍不得抽。”
张军听得云里雾里：“东哥，这跟咱们有啥关系？咱俩都快断粮了，哪还有闲心管他抽什么烟？”
“有关系。”陈卫东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竟然是小半包皱巴巴、但牌子各异的香烟，甚至还有两根带过滤嘴的。“这是我攒了好久，又找几个老师傅软磨硬泡换来的。你拿着，去找老秦头。”
“找他干嘛？换他的‘红双喜’？那也不够啊！”张军更糊涂了。
“不是换。”陈卫东眼神里闪着光，“是去‘请教’。你就说，听说秦师傅喜欢收藏烟盒，你这儿正好有几根不一样的，自已也不懂，拿来请他老人家‘鉴赏鉴赏’，顺便听他讲讲这里面的门道。记住，别提任何要求，就是纯聊天，送烟。”
张军将信将疑，但还是拿着那包杂牌烟去了。
仓库门口，老秦头正坐在小马扎上打盹。张军硬着头皮，按照陈卫东教的话，磕磕巴巴地说了一遍。
老秦头起初很不耐烦，但看到张军手里那几根确实不多见的烟卷后，眼睛亮了一下。老人寂寞久了，难得有个小年轻（虽然名声不太好）来请教自已的“专业”，虚荣心得到了极大记足。
他接过烟，果然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这是什么牌，哪产的，有什么特点。张军耐着性子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
一老一少，居然聊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张军要把那几根烟留给老秦头“研究”，老秦头推辞了几下，还是喜滋滋地收下了，看张军的眼神和善了不少。
临走时，老秦头像是无意中提了一句：“唉，这仓库里头啊，堆了不少前几年搞大会战时的旧劳保用品，帆布手套、肥皂什么的，都快放发霉了，占地方……厂里让清理，又嫌麻烦没人弄……”
张军心里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赶紧回去告诉陈卫东。
陈卫东听完，笑了：“机会来了。军子，你明天再去，带两个机灵点的兄弟。就跟老秦头说，你们年轻人有力气没处使，愿意义务帮仓库清理这些‘垃圾’，只要厂里开个条子，允许你们把清出来的‘垃圾’拉走处理掉就行。”
张军恍然大悟！那些旧劳保用品，虽然厂里看不上，但收拾收拾，卖给夜市那些摊主或者厂里的临时工，可是抢手货！这就是钱！
他立刻照办。老秦头正愁这任务，见有人主动帮忙，还能卖个人情，顺水推舟就答应了，还真给他们弄来了后勤科一个模糊的批条。
第二天，张军带着大毛、强子，在李默暗中策应下，钻进仓库废品区，吭哧吭哧干了整整一天，清出来十几大箱过期但还能用的帆布手套、肥皂、毛巾等劳保品。
他们把这些东西拉到夜市偏僻角落，以极低的价格很快就被一抢而空。虽然没赚到大钱，但一下子解决了十几号人好几天的饭钱！
更重要的是，这次成功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兄弟们拿到了实实在在的钞票，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对陈卫东的神机妙算佩服得五l投地，刚刚萌生的那点动摇瞬间烟消云散。
“东哥！你太牛了！这都能想到！”张军兴奋地数着零钱。
陈卫东却很平静：“这只是小打小闹，解燃眉之急。但说明一个道理，只要肯动脑子，机会总比困难多。一包烟，能打开一扇门。一句话，能换来一条路。咱们现在势弱，更要学会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
他看向张军和李默：“兄弟通心，其利断金。只要咱们自已不乱，黑皮就想不了咱们的根！”
通过这一包烟换来第一桶金的过程，三人的兄弟情谊在共渡难关中得到了进一步深化，陈卫东的智慧和领导力也得到了充分展现。他们不仅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更找到了在夹缝中生存下去的方法和信心。
初步的联盟，在生存的压力下，变得更加坚韧和务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