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奇遇
暮冬的小镇，苍雪覆地，残阳如血。街头的石板路隐隐透着寒意，市集三三两两的行人步履匆匆，很少有人注意那个在巷口低头疾行的少年。秦砚双手把着破旧的麻袋，神情沉静，身影却格外瘦弱。他脚步不急不缓，然而眼中藏着戒备和警觉，似是在躲避什么。
铺面前的铜铃忽然一阵大响，秦砚下意识地往巷子更深处缩去。可身后脚步未退，反而愈发急促，带着楚楚逼人的怒意和贪婪。
“砚子！你父亲欠我的债，不是几句嘴皮子能糊弄过去的！”一个粗嗓门的中年大汉揪住了秦砚的肩膀，面色横肉堆叠，臂上青纹隐现，是乡镇小有名气的打手。
秦砚深吸口气，掩去心头的惊慌，平静地说道：“陈叔，账目分明，来日若有机会，我必还清。可今日我只是一份工钱，家中再无余银。”
陈打手冷笑，将秦砚往墙边一推，“机会？几年了，你家一无所有，还不是靠街坊接济。你父亲死了，母亲又失踪，谁信你不是撒谎？给我，把你这点东西都留下，算是利息！”
秦砚指骨因恐惧微微发青，但眼神中的不甘与倔强却未曾动摇。“这些是我给岑阿姨的，她家病重，已经拖欠好几日药钱了。”
“少跟我装孝子！”陈打手挥拳欲落，秦砚咬牙想要躲闪，陈的拳头却突然定格在空中。
街口风静，白袍老人步入巷中。须发如雪，面容刻着岁月与智慧的痕迹，目光清冷如秋水。那一刻天地仿佛静止，所有的阴暗和喧嚣都退尽，只剩下老人清淡的声音在巷中回荡。
“放下吧，乡野债事，你还真敢动手？”老人挥袖而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光如线游走，陈打手身躯一僵，眼中惊恐交错，竟不受控制地退了几步。
“你——你是什么人？！”陈打手踉跄着，想起小镇近年的异事传言，心头更怯。却又被老人不冷不热的视线钉在原地。
秦砚见状，心底震动。能在无形间震慑普通人的，必不是寻常异士。连镇上几位药铺、铁匠的隐门高手都不敢轻易得罪这陈打手，这白袍老人又是何人？
老人的话音未落，忽有黑色雾气自巷口滑入，如有生命般在地上流动。一阵阴风卷起，巷口的阴影下竟蹿出一兽，浑身黑毛杂乱，双眼猩红，嘴角带着腥臭的獠牙，断断续续地低吼。
“妖兽！”陈打手吓得脸色煞白，腿脚发软。
白袍老人目光微凝，并不答话。巷子空间狭窄，黑妖已然扑向秦砚，空气顿时被压得凝滞。陈打手顷刻间转身狂奔，只剩秦砚在角落里与老者面对妖兽，手中的麻袋已彻底舍弃。
秦砚下意识地挡在身前，目光死死盯着妖兽。他并不懂妖力的深浅，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恶意却能让人手足冰冷。“老先生……”他艰难地开口，余光看向白袍老人。
只见白袍老人拂袖一挥，一道青光自指间飘出，宛如晨曦中一缕不能察觉的微风，落在黑妖额前。那妖兽哀嚎一声，四肢颤抖，像是被十重山压住，拼命挣扎却越陷越深。青光逐渐扩散成绢，慢慢包裹住妖的周身，它挣扎良久，终在片刻后无力倒地。
秦砚怔住，他知道自已目睹了超越寻常的力量。哪怕镇中流传有“异士”、“修者”的传言，今日这般近在眼前，他才感受到那种截然不通的层次。白袍老人收回灵力，俯身道：“妖脉外溢，镇中怕还有余孽。你可知此处方圆，可容我寻踪？”
秦砚有些茫然，却仍努力镇定下来，回道：“后巷与酒坊连着旧祠堂，有一口枯井。那里近月来夜里总有异响，或许……”
老人点点头，目光在他身上略微停留：“你机警果断，若非根骨中有隐脉，不足以感应妖气。你叫秦砚么？”
秦砚一愣，惊异地望着老人。“您……怎么知道我姓甚名谁？”
白袍老人微笑，目光洞穿人心：“小镇早有人提及你的名字，也有债主提及你的坚忍。你可知修道一途，非世俗所能限？天时地利，少年机缘，断在一念。”
秦砚苦笑摇头：“我只知道要活下去，要为父还债，要找回母亲。”
老人点点头，目光赞许：“所以你才配试试修道。”他转头看了眼妖兽尸l，低声自语：“既有灵根，亦有劫难，看你是否踏得过去。”
巷口的妖威消散，流民渐聚，不少人望见老人与妖兽尸l，大感震撼，一时议论纷纷。秦砚的目光却转向远处人群——也有一些熟悉的面庞在围观，例如岑姝。她站在人群最外，眉头紧蹙，目光在秦砚和老人之间游移，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挤到秦砚身边，轻声道：“砚子，你没事吧？母亲说那巷子不干净，果真有妖啊……”
秦砚点头，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已的衣袖：“多亏这位老先生在，不然我又要被打一顿，还得丢了岑阿姨的药钱。”
岑姝眼眸微红，声音微低却坚定：“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别自已扛。我们……该一起想办法。宗门的考核，你一定能过，要是被这些人拖下去……”她咬唇，不再说话，却拉紧了秦砚的手。
白袍老人望了二人一眼，眸中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你们都是侯补弟子？宗门外门考核在即，不妨来观一观。你二人的心性，可胜于那些凭血脉入门之人。”
秦砚低头沉思。家道已经到了最危难之时，债主逼近，母亲失踪，家族只剩残破宅院与父亲遗留下的信物。此刻，天机子如奇迹般出现，扫除妖孽，带来修道的一线转机。他恍然觉察，自已已处在命运的分岔口。
四周人群渐散，天空阴云渐敛，余阳如血照在妖兽尸l上，空气里依旧萦绕着腥臭和灵气余韵。白袍老人站在巷口，淡淡道：“明日午时，小镇南口。若有志于道，随我走一程。尘心未灭，真意难求。”
说罢，他沿巷而去，步履轻淡，像是从未踏足尘世。秦砚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他轻轻挥去衣上的尘灰，转头看向岑姝。
岑姝低声：“砚子，你真的打算去宗门？”
秦砚松开拳头，内心的忧与惧反复剧烈碰撞后，只剩下某种坚定：“别无选择，试试吧。也许，这就是我唯一的机会。”
岑姝点头，眼中既有期许，也隐隐带着一抹不安。
夜色渐浓，街巷安静。小镇的灯火亮起，照见秦砚与岑姝站在巷口，遥望着南方的远路——那里，是未知的修仙世界，也是他们命运真正启程的地方。
风雪过后，镇上流言四起，各种目光聚焦于新来的白袍老者和异变的少年。无数悬念在黑夜中滋生，而秦砚，怀揣着残破的希望与淡淡的恐惧，准备踏出。
但这些，秦砚尚无知觉。夜深人静时分，他在小院里擦亮旧信物，将这一天的所有痛苦和希望都收进沉默的目光。
风雪未歇，尘心难明。但他已隐隐感到，自已的世界，将从此彻底改变。